“去告诉甄姑姑,一会儿我去陪她用晚膳。”
外院堂屋内,四皇子斜倚在左侧第一张楠木交椅上,漫不经心的捏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只听外面传报:“阮姑娘到——”
抬起头,就见一位清艳难言的女子款步进来。
“臣女拜见四皇子殿下。”
礼数周全得体,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虽尚未及笄,但因要独当一面,少女的无邪天真早已被摧折,性情中的尖锐棱角也早已磨圆。
她知道,在何时,面对何人,应该用何种态度。
就如现在,即便她根本不想见此人,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见,即便她恨透了此人,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也不得不暂时压下所有愤怒、仇恨、悲伤和痛苦。
齐霖晟的目光一直锁在进门的女子身上,这便是妹妹多次与他提起的好友。
其实他私下远远瞧过她,他必须要清楚妹妹所交好之人,到底是否真心实意对她。
结果让他很意外,也很满意,像她这样的侯门千金,在面对他妹妹那样不受宠的庶女时,竟没有丝毫鄙夷轻慢之心。
她知道妹妹私下给人做绣活,她暗暗叫人家多付工钱,且总有活计可做,所有花费由她来填补。
他也知道,前些日子她托彭内监照拂妹妹之事。
她在帮妹妹之时,会顾虑维护妹妹的尊严和体面。
他很为妹妹高兴,有这样一个真心对待她的朋友。
“免礼,阮姑娘请坐。”他道。
阮绵起身谢过后,走到右边第二张椅子上坐下了。
“不知四殿下有何指教?”
齐霖晟将帷帽摘下放置到一旁,额上缠绕的厚厚白纱露了出来,左边额角还隐隐渗出了一抹血渍。
阮绵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殿下还真是煞费苦心,为将一出戏做足,竟连自己都不放过。”
齐霖晟毫不意外她早已瞧出了落水之事乃有心算计,她虽年纪尚小,但毕竟掌家多年,这点眼力不可能没有。
可他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每一步都事先多次推演,每一处细节都有考虑到,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天衣无缝。
他本有无数种法子可以抢到这桩婚事,但他必须顾及妹妹的名声、沈维桢的名声和这位阮姑娘的名声,所以只能将一切都推给意外和巧合。
这场算计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这位阮姑娘对妹妹的心意,他利用的是她的真心,她在意妹妹才会借出斗篷,他最终才能成功。
但倘若她今日并不在乎妹妹,那么,日后他自会想别的法子谋算这桩婚事,届时这位阮姑娘是生是死便与他无干了!
这场婚事,他势在必得!
京中勋贵世家的适婚公子,他明察暗访了个遍,要么家世势薄,要么家中内宅复杂,要么品行不可靠。
只有沈维桢,样样符合他的要求,他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最终做下决定。
“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欠你的,以后定会偿还。”齐霖晟道。
既然这阮姑娘真心对他的妹妹,他也自不会亏待,待他大事完成,会好好弥补她和安远侯府。
滚远点!不需要!
阮绵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气:
“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你们同谋?”
齐霖晟知她所指,坦然道:
“她并不知情。”
“呵,幸好,我这双眼珠子算是保住了,否则真该挖下来好好清洗一番了。”阮绵自嘲道。
齐霖晟站起身,朝高几上丢下一枚玉佩:
“日后若有难处,可着人持此玉佩来寻我。”
“不必,请拿走。臣女微陋,不会再与皇家人往来。”阮绵冷冷道。
虽然算计她之事,齐云姝并不知情,但她做不到不迁怒。
齐霖晟不置可否,复拿起玉佩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