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郅不接成纪的话,冲着从草堆上坐起来的公孙袤嘿嘿笑着,勾着手指头再度挑衅:“还敢来吗?野小子。”
雁儿喊上了:“他不是野的,他是我哥哥。”
公孙袤头上沾满了草叶,他倔强地站起,哼一声:“来呀,谁怕呀!”
赵成纪赶紧伸出拐杖挡住:“好了,好了,没轻没重的,再摔下去就伤骨头了。”
草垛旁边是李都尉家的院墙栅栏,听见外面的声响,年轻漂亮的都尉夫人史明惠掀起门帘从木屋出来,“这院外吵吵嚷嚷的,又是哪个孩子打架了?”
十四岁的朵儿坐在灶前添柴烧火,闻声出了灶房,回应了明惠的问话:“娘,听声音好像是李郁郅。”
明惠往栅栏外扫一眼,语气肯定地说:“我一猜就是他。这小子就是淘气,我去看看这又是怎么了。”
在草垛边,赵成纪把两个不服气的孩子扯开:“你们该休战了,不然我的拐棍可上手了。”
公孙袤不做声了,李郁郅居然笑出了声。
公孙袤昂着头:“你笑什么,我饶你不成?”
“那你还想……”李郁郅猛然看见都尉夫人出了院子,不吭气了。
明惠走了过来,数落道:“这咋就闲不住呢?”
雁儿跑几步,过去拽住明惠的衣襟,叫声:“娘。”
明惠问:“雁儿,我刚听见大白马的叫声,你爹人呢?”
雁儿说:“我爹他回马场打狼去了。”
明惠看见了生面孔的公孙袤,问道:“这娃又是谁?”
雁儿抢先回答:“他是我爹的儿子。”
明惠惊讶地大张了嘴:“啊,儿子?”
赵成纪搭话:“刚才我在营地外面碰见了李都尉,他说这孩子是他们在草甸子上从狼嘴里救下的。”
明惠明白了:“哎哟,那可命大呀。”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算是清楚了,他这是又给我送来一个张口吃饭的。”
赵成纪笑了:“这下可好,夫人有儿子了。”
明惠说:“儿子好啊,可那是要吃饭的。”
赵成纪说:“夫人也叫穷,没人信。”
这时,朵儿从院门跑过来:“娘,锅里的水烧开了。”
明惠没有接朵儿的话,依旧打量公孙袤,见这孩子眼眸明亮,脸上透着一股机灵劲。她伸出手,左右揽住两边的雁儿和朵儿,又应了刚才赵成纪的话:“好啊,我已经有两个女儿了,这下猛不丁又多了个儿子,齐全了。”
“可不是嘛,”赵成纪扭头又叮嘱公孙袤:“你娃好福气,那可是烟火好人家啊,快叫娘。”
公孙袤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都尉夫人。
明惠走前几步,伸手摘掉公孙袤头发上的几根干草叶,进一步打量道:“不着急,你会认我这个娘的。看这身上脏得像猴一样,满身是土,回去要好好洗洗。”
李郁郅插嘴道:“都尉夫人,他身上都臭了。”
明惠接话:“你也好不到哪去。”又望向公孙袤:“既然做了我的儿子,那走吧,跟我回家去。”
公孙袤站着没有挪动脚步。
明惠微微一笑,转身径直走向栅栏院里。
李郁郅打趣公孙袤:“快去呀,你娘都走了。”
公孙袤倔强地用眼瞪他。
赵成纪拿起拐杖在李郁郅屁股上抡了一下:“你小子就知道搞得鸡狗不宁的。”
李郁郅跳一下躲开,用手摸摸被打疼的屁股,嘿嘿一乐,不忘调皮地摸一把公孙袤蓬乱的脑袋,撒腿跑远了。
赵成纪说:“都回吧,该吃晚饭了。”说着走到公孙袤跟前,“娃儿,你先去夫人那儿吃饭,然后到我窑洞里来,我烧水给你洗个澡,以后你就和我住一起。”
公孙袤眨巴眼睛不做声。
赵成纪又看公孙袤一眼,抬脚往马棚走去,嘴里嘟囔一句:“还真是个倔驴。”
朵儿拽了妹妹一把说:“走,雁儿,咱回去。”见雁儿不动,朵儿只好扭身进了院子。
草垛边只剩公孙袤和雁儿两个孩子。
雁儿催促道:“回家呗,还等什么?”
公孙袤闻了闻自己身上,又问雁儿:“我臭吗?”
雁儿点头:“可不,是有点脏。”
公孙袤撒腿往外跑去。
雁儿急忙喊道:“喂,你要去哪?”
公孙袤没有言语,顺着土路径直往前,过了木桥,又沿河滩继续奔跑而去。
雁儿见状,气得跺脚:“哼,我告诉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