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雪纷纷扬扬下着,天地间一片洁白。
雪天不能放牧,雁儿怀抱过冬的干草往羊圈里撒,羊儿蜂拥着往她身边拥挤。
“别挤,会有的,都会有的。”
撒完了草,雁儿闲歇下来,感到无所事事,她有了兴致哼起了民谣。哼着哼着,她走出羊圈关好栅栏门,索性唱起了歌谣《蒹葭》。这是她在朝那时跟姐姐朵儿学的。唱了,她脚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尽管地滑,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边唱边舞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兰嘉趴在毡房的窗口张望,听雁儿唱得好听,眼里有了许多向往。
无边无际的原野白茫茫一片,一座座小山包高低起伏。远处兰诺骑马驶来,看见雪地上起舞的雁儿,他勒住了缰绳,没有上前打扰。
兰诺没听过这歌谣,原先曾听她唱过那个亲人送别的,而这首歌他不懂她唱得是什么,但那悠远的曲调道白了的一定是她的感受,还有她的惆怅和她凄婉的心境。
在那边的山包下,还有一个人骑在马上了望,那是大当户家的艾多斯。艾多斯以往纠缠雁儿的事被他的家人知道了,他的哥哥若褆出于好意劝弟弟,别再招惹,那是莫都王子的女人。就连他父亲丘林也告诫他,离她远点,那不属于你。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那个汉家女是莫都王子的人。
待雁儿唱完了,跳不动了回到毡房,兰嘉无不羡慕地说:“姐姐,你唱得真好听。”
“是吗,哪天我教你唱。”雁儿说。
“一句都听不懂,我可学不会。”兰嘉有些不好意思。
毡房里牛粪火盆在燃烧,很温暖。听见马儿的嘶鸣声,兰嘉说:“是哥哥回来了。”雁儿掀开门帘一看,果真是,遂跑了出去,兰嘉也跟了出来。
“哥哥——”雁儿亲切地叫一声,高兴地迎了上去。有了上次她与兰诺共骑一匹马的经历,雁儿真切地把兰诺当哥哥了。当然她也希望和他不仅仅是兄妹之情,但谁都清楚再往前跨一步几乎不可能。
兰诺从马背上下来,往木桩上边系缰绳边扭头打招呼:“两个漂亮的妹妹,你们好呀!”
雁儿一脸笑容:“这么大的雪你还回来。”
兰诺走过来说:“正因为大雪天没办法训练,谷蠡王让我们回来休息几日。”
雁儿说:“这样才好,你已经有好长时间不回来了,多待些日子。”
兰诺说:“那好啊,只要你们欢迎。”
雁儿揽住旁边的兰嘉腰身,说:“当然,这么好的哥哥我们咋能不欢迎,求之不得呢。是不是,兰嘉?”
兰嘉点头附和:“是这样,希望哥哥不要走才好,有哥哥在,就没人敢欺负雁儿姐姐了。”
兰诺急忙问:“怎么,草原上那些四处流浪的小混混们来找过麻烦吗?”
雁儿摇头,意思是没有。
可兰嘉说:“他们是来过,但被大当户家的艾多斯给打跑了。”
兰诺疑虑:“艾多斯还来纠缠?”
雁儿说:“放心,没有,他很少来这里了。”
兰诺不相信:“真是这样?”
兰嘉回答道:“他有时远远坐在马背上看看,不多会就离开了。”
兰诺明白了,点点头:“这就好。”
就在兰嘉离开进了毡房后,兰诺和雁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最终还是雁儿打破了沉默:“你的大王子有消息吗?”
兰诺摇头:“那么远,我几次都想去,谷蠡王不允许。”
雁儿说:“这都过去两年多了,他就一直在月氏国待下去?”
兰诺还是摇头。
此刻在遥远的焉支山麓,没有下雪,天晴朗着。山林里很沉静,莫都站在大树下,似在思考着什么。消失的年月在他那稚嫩的面孔上多了一些刚毅,他的嘴唇上悄悄密布起了一层黑黑的绒毛,喉结凸起,说话声音也粗了,他的确长大了。
这会,山林里的小道上,月氏国的公主乌珠迈动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