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推开一线门缝时,她又停下。
文雅担心,这样进去大声发泄愤怒不满,将难看的本质挑破至桌面后,钱艾艾的生活不知该何去何从,特别是在她刚刚才迎来一个新生儿的特殊时期。
另一点,更是因为文雅是个和气的人,不善与人争执,或者更直白点说是她骨子里有懦弱与怯意。她可以想到,在第一句气势汹汹的质问后,对方但凡反驳否认或是硬着脖子回怼她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她大就会接不下去话,只能僵立在那儿的尴尬。
最终,文雅走向护士站,把带来的水果放下,说是看到她们的辛苦工作,作为热心市民的礼物。然后,直接离去。
文雅回家的车上接到柳清兰打来的电话,询问送礼的事情结果如何。文雅如实转告情况,柳清兰一听,便在那边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钱艾艾她妈妈这人对外人大方得很,对自己人又很多心眼计较,到底是跳脱不出来的一种矛盾和虚荣呀。”
放在从前,文雅就算不喜欢母亲因为算计人心准确后的得意,也不会对这样的话做任何表示,以免开罪了母亲。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独自面临着生死大事,又在短短一天内听到、看到了许多,不免心中生出直接的烦躁。
“妈,你说不想占人便宜,其实是不想欠人情吧。你就是要用钱艾艾她妈妈的手艺,又看不上她这个人。”文雅挑破柳清兰的心思。
“是。人情这东西,是可以拉近关系的好手段,有的人欠的越多越好,有欠,才能合理的相互往来。但有的人,千万不要欠上,不值得。”
“你是怕钱艾艾的妈妈以后找你讨大人情,不值当。其实她就是一个年纪大了的普通老阿姨,做个裁缝手艺,能找你帮什么呢,最多也就是些日常小事,你大可不必不用把人想那么坏,好像都图你做个多大的事儿。”文雅说。
“这你就不懂了。就因为是个普通老太太,所以才不要欠人情。但凡有些地位身份的人,是一般不找人帮忙的,就算帮忙也必定有讲究,做得体面。越是什么没有的小民,给了别人一点人情就当成丹书铁卷,恨不得一本万利。”
“妈,我们也都是普通人,你这样说好像把自己跟别人划分开,高一等似的。”
“不是高一等,是清醒。好啦,我知道妈妈这话说得太直接了,你不爱听,那妈妈以后不说了。不过雅雅,做人实际些没什么不好。你放心,你不喜欢这样做人做事就不用这样,有什么事儿,妈妈都替你安排了。”
话说到这里,文雅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也不敢再继续。她的不满,仅停留在自己的心头咽喉,不愿也不敢脱口而出。最后,只望着车窗上落下的细小的雨点,喏喏应了声,结束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