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打人后的第二天,韦德早早下楼。
一楼大堂,正有个半大小子趴在吧台上打瞌睡,是老板的侄儿,旅店的免费童工兼前台小弟。
韦德故意把这小子喊醒,拿出一张纸条,边看边问道:“你知道桉树海酒店怎么走吗。”
小子强撑着眼皮,想了好半天,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韦德换了个问题:“那怎么去城北。”
“这我知道,您先走到。”
“我不想走路。”韦德打断。
“那只能给您叫个车了,就是价钱会有点贵。”
“可以。”韦德点出一张钱,“多的不用找了,自己留着吧。”
小子眼睛瞪得浑圆,他打了好几年白工,今天是头一次见着钱,从韦德手中抽过钱来第二步便扑出门去。
没多久,小子回来了,殷勤地请韦德上车。
韦德心想今天还挺顺利,一出门看见车脸就黑了——车是马车的车,马就不是马车的马了,是驴。
再一细打量,发现这车也不对劲。
德文郡城里常见的有三种马车,一种是两匹马拉的出租车,载员两人,有钱人日常出行或者有急事外出的体面人一般是坐这个。虽然叫出租车,多是向车马行租用,但也有买回来家用的,韦德家就有一辆,为此还养了三匹马,雇了两个马车夫。
一种是客运车,由四匹马拉动,最多能载十六个人,只能走固定路线,运营权由郡议会牵头招标,符合资质的车马行公司应标,中标后独立经营收取车费。主要拉人,偶尔拉货。体面人如果家离工作地点比较远就喜欢买张月票坐这种车上下班。
最后一种是货运车,车厢不小却只需要一匹马,专门用来给各个商铺送货,不能坐人。
韦德眼前的车就是这最后一种,车厢里没有座位,压根不能坐人的货运车。
韦德脸色阴沉不定,旁边的小子又没眼力劲,还凑上来邀功,说道:“我们是现套的车架,要不然只有板车咧。”
韦德叹了口气,心知这小子不是成心糊弄他,最后挤出笑容道:“干得不错。”
咬着牙上了车,果然没座位,车厢里光溜溜四面干净。
韦德正犹豫想要不干脆坐地板上算了,车夫堆着笑脸拿着个小板凳递了上来。
行吧,好歹还有得坐。韦德比划了半天,最后拿板凳怼在了车厢角落,不过他太磨唧,还没坐下车夫已经扬起了鞭子。
韦德身形一晃,一屁股磕在了凳面上,被没有减震的车架硌得一跳又一跳。
没办法,他最后只能半蹲半靠,左手垫着屁股右手扶着车厢。
他开始怀疑这辆缓慢移动的驴车是不是用的方形轮子。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这车进得去城北吗。
在经历了字面意义上的一路颠簸之后,结果确实不出所料,驴车被拦在了城北的街口。
据守卫讲,就算是给城北送货的车,那也得用马拉。
看着车夫对街口的巡逻守卫点头哈腰,又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韦德懒得去猜车夫是不是故意牵的驴过来,更加懒得上前验证需要多少贿赂才能过关。
他对此甚至有些许庆幸,屁股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直接换了辆城北的正经马车,这次没出岔子,坐上车后韦德的屁股就没再挪过窝,顺利地抵达了事先和安德烈约定好的碰头地点,桉树海。
说实话,韦德住的旅店环境并不差,朴素整洁,但凡事都怕比较,桉树海酒店是郡城最好的销金窟,在寸土寸金的郡城城北占有一大片桉树林,打出的噱头就是美酒美景,号称客人能在郡城中心享受山野度假村的自然风光。
所以在豪华套房里看见安德烈优哉游哉地端着酒在窗边赏景的时候,韦德承认,自己生气了。
打发走引路的迎宾再关上门,韦德回头一把抢过安德烈手上的酒杯,囫囵吞下,还不等咂摸出滋味便指着窗外的树林不屑道:“就这几颗破树烂杈子也叫美景。”
安德烈哪里看不出来韦德心里有气,嬉皮笑脸地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讨好道:“酒店免费送的,可甜了,特地给你留的。”
不提免费的还好,一提韦德就心痛:“什么免费的,不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那行,算我请你的行了吧。”
韦德不可置信,他比谁都清楚安德烈脸皮厚,但是睁眼说瞎话还是头一次见:“这明明是我出的钱。”
“但是这些钱都是我欠你的啊,所以是我的钱。”
韦德还真的停下来想了一下,可是越想越不对,勃然大怒道:“说得好像你还得起一样。”
“有得必有失嘛。”安德烈一挠后脑勺,“还是有失必有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韦德攥紧了手里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