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和史蒂芬秘密效力于某个大人物，这事在帮里不是秘密。

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每周交上去的钱又能原封不动地发下来。

再加上平日里零零碎碎给出的赏钱也不老少，难道两位大哥喝的是西北风拉的是金坨子吗。

卢安头戴面具，举止神秘严肃，上来还指名道姓要找两位大哥，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轻易打发的模样。

众地痞面面相觑，分出两人，一人往酒吧仓库跑去，一人上前点头哈腰道：“这位先生请稍等，您要喝点什么吗，中档的烈酒我们这里也有。”

“不用了。”卢安愈发感到惋惜，连不知情的外围帮众都会察言观色，保罗此人，无论办事还是治下的能力都着实出色。

交给少爷的时候，说几句好话吧。

不等卢安细想，酒保从吧台后走出来，谨慎地接待道：“这位先生，保罗老大和斯蒂芬大哥还没回来，我们马上去叫，请问您想要在什么地方等。”

“这里就可以。”卢安顿了顿，“不，还是找个安静点的房间吧。”

“请跟我来。”酒保在头前引路，表现得既坦然又恭敬，实则内心五味杂陈，焦躁不安。

他很害怕眼前的神秘人是幕后金主派来的，其中又掺杂半分期待，还有一丝恐惧。

之前保罗和斯蒂芬都许诺过，干完那一票私活就吸纳他成为内部成员，直接为幕后金主效力，不光能赚大钱，还有资格出去打地盘。

现在私活是干完了，什么时候保举他，正式吸纳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又不敢去催。

所以酒保摸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收到保罗提出的请求，特地来考察他；还是他们干私活漏了馅，来追查审问的。

可惜没几步路留给酒保胡思乱想，将卢安引进保罗的办公室后，他便显得手足无措：“呃，这里您看行吗，您要喝点什么吗。”

“这里就可以。”卢安坐在客人的椅子上，点了点自己的面具，“有事在身，就不喝了。”

“呵呵呵。”酒保干笑几声，似乎感受到了卢安的幽默，“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欸，别急，陪我聊聊。”

酒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试探道：“您想聊什么。”

“聊聊你吧。”

“我？”酒保支支吾吾，脑海一片空白。

“嗯，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诺曼，大人。”

“诺曼。”卢安记住这个名字，问道，“这间酒吧是你在管？”

诺曼见真的只是闲聊，放松许多，回答道：“是的，日常都是我负责。”

“看来保罗很器重你。”

一瞬闪过诸多想法，诺曼保守地应付道：“还好吧，还好。”

“还好，那就是不够好啰。”敏锐如卢安，稍作分辨就察觉到诺曼的语义和语气都不正常，开玩笑似的说道。

“没有没有，这可没有。”诺曼慌了神，“这位大人可别取笑我了，我能有今天全靠保罗老大。”

“那你满意吗，对你的今天。”卢安换了种说法。

诺曼张嘴想说“当然满意”，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面具背后，卢安微笑道：“你可以叫我黑血，以后你就听命于我，知道了吗。”

这么直接，这就是大人物吗，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在我们这些小角色身上。诺曼恍惚了好几息才连声答应道：“是，黑血大人。”

“既然现在你对我负责，那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吗。”卢安的声音空荡荡地敲响在狭小的房间里。

诺曼害怕极了，害怕说错话，害怕停顿太久被发现心虚，害怕眼前的黑血大人已经知道他们干私活的事，害怕黑血只是随口诈唬而自己一股脑儿地把保罗斯蒂芬全卖了，更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将死去。

升职的欣喜尚未滋润心田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恐惧从脚指甲盖一路染上了头发丝。

坊间传说，人在死之前会看到一生中最难忘的几个瞬间。

诺曼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他只知道他刚才确实看到了。

那么大一箱钱，他亲手提过，抱过，数过，他舍不得。

一五一十地，他全都招了。

卢安面色逐渐古怪，结合档案室和外围帮派两边的说辞，这件事的手法绝不像是有巫师家族在插手。

反倒是，像凡人干的。

卢安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凡人才干得出这种胆大包天之事，而且到最后还真差点给干成了。

这伙人。卢安闭上眼睛仔细复盘，发现如果是自己来干，最多也就是改良一下最后的交接环节，让猎物拿到档案就立即脱手。

如果不是案牍库里设有触发法术，都还根本用不上改良，绝对没人发现得了。

要是再退一步讲，把力量限制在凡人水平上，那更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防范。

可这伙人偏偏就是倒霉，碰上了多疑又没有廉耻心的斯塔文。

卢安很久没有感受过“新奇”这种情绪了，现下竟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他开始期待了，对于之后的会面，或者说抓捕更合适。

卢安一言不发，诺曼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