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怪他,毕竟是你的话里漏洞太多,我相信你只愿意承认把异教徒吸引进家这一个事实,但不要紧,就像你们只说出你们所相信的事实一样,我也只相信我说的。是你写信,或者以其他方式引来了那些异教徒,而你的父亲知悉一切,放纵你的行为,因为那正合他的计划。你在童年之时大概就听说过自己的身份,从家里的仆从的聊天里,所以你对异教徒们也很是期待,你父亲对你的控制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放松,这也正使你有了写信的机会,机缘巧合之中,你发现了与异教徒的沟通方式,告知了他们你的身份,他们便来到这里——一切符合你父亲的预期。
“当他支开他为了拉拢教会势力而结交的教会人士,把异教徒们软禁在你的房间,自己前往书房布置后手时,你与那些异教徒相认,誓要报复这些虐待你的人,所以为他们指明道路,让他们有机会在井里下毒,你的父亲如期邀请这些异教徒参加晚宴,随后与他们进入书房洽谈,与他们谈判,向异教徒宣称他知道异教徒的身份和目的,他可以用你和他们的安全换取他想要的,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中毒,这毒性剧烈得他顾不上用从教会得来的手段,直接呼唤魔鬼的帮助,魔鬼如期而至,那些异教徒为了抗衡呼唤他们信奉的邪神的一部分或者其他什么的,两者相斗之下,他们在你父亲的影响中无法带走你,只能把你钉入棺材中用以对抗你父亲的力量,同时保留你的身体和心智,等待有朝一日重回此处。
“你的父亲欺骗了魔鬼,魔鬼受限于契约无法离开书房,也许异教徒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把你钉入棺材。时间由此流逝,直到我跑进这里躲避雨雪,你已经等得够久,于是决定利用我解放你自己。”
江用礼注视着她的脸,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想要的表情,但隐藏任务的提示却证实他所言不假:
【隐藏任务已完成】
江用礼并未满足,继续道:“我走过了你的考验,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恶意,终于和你见面,你发现我并不好欺骗,也难以控制,而我,也发觉你想用自己的外貌和过去塑造自己柔弱、无力的形象,你不可信。我想寻找更多的信息,你本能塑造更多的房间来弥补你的谎言,却把我指引向你父亲的位置。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难道你不怕我死了,解放你的下一个人不知道等到多少年以后?”
这个女人终于有所回应,像是对江用礼讲述内容的默认:“这是我的梦,却不能被我完全控制,有谁能真正控制自己的梦?假如我离开了,我的父亲会不会解脱桎梏,我不知道,也许先看看他是怎么样的更保险。”
她的脸庞忽然红润起来,那双眼睛再度有了神采,她已心灰意冷,道:“我已经要死了。”
“嗯。”
屋外的光线大作,江用礼向那里看去,日光已射入破败的洋馆,纱帐一般的蛛网、败落的家具、落地的画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完完全全看见现实中的洋馆,向楼梯看去,那里并没有屋主的画像,而是一个一比一复原的受难像。也许是时日已久的缘故,此时此刻,邪教徒为梦境出现的布置依旧存在,他却嗅不到粪便气味与血液腐败变质的味道,也许是他适应了这些气味的存在。
“请问,你能不能抱住我?”这个女人问道:“从我记事起,从来没有一个人拥抱过,我也在梦里试着拥抱,但梦终究是梦,在最后的时刻......”
江用礼后退几步,见日光已足以照亮周围一切便收起提灯,打断道:“我拒绝。”
他转身走向洋馆大门,费劲拉开大门,走向日光中的旷野,肮脏的积雪迅速融化,整片大地湿润透了,在晚秋的时刻,这里竟然隐约有生机再显。冬天会来的,这些因反常雨夹雪而萌发的植物都会被冻死,不过不要紧,冬天会来的,春天也会来的。
江用礼并不停留,随便走向一个方向。
背后的洋馆中,忽然有声音传来:“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所有人!你们都去死!你们都该下地狱!.....”
此后再无声响,直到许久以后,一个人推开洋馆的大门,他双目已瞎,满身伤痕,衣衫褴褛得近乎布条,他似乎看得见,他似乎听得见,他走向大地,只留下静悄悄的洋馆。
洋馆静悄悄的。
她的确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