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维德过得非常之快乐。他给外界甚至手下的印象,一般是冷酷和阴沉,可是为什么要不快乐呢?有一个发展这么快的行星防御理事会,一个这么厉害、手腕这么强硬的上司,每天都能看到别人的绝望,他怎么能不享受呢?
尼奥斯,雷霆战士的发明者,太空军创始人,太阳系防御体系的提出者等等等等。铁铸一样的身影,能摆出一张温暖的脸,但有一颗冷若冰霜的心,天生的军人和政客。
他第一次来训话时,维德就很痛快地把领导权交了出去。其实他交不交也无所谓,效忠只是走个过场,也是为维德自己好。行星防御理事会里到处都是尼奥斯的人,被渗透得像个筛子,他不喜欢的命令根本传不下去。由于和他提出的技术有太多利益牵扯,没了他的许可,PDC的发展和研究,也几乎继续不下去。
没有人是独自统治的。如果说,行星防御理事会是他的统治的外围部门之一;那么,他的幕僚们,一帮在功能上集合了政务处理部门、情报机构和军事组织的家伙,就是他的统治的核心集团。他们为了他在世界各地来回奔忙,跟随着他的脚步,传递着他的政令。他们手中握有的权力是那样之大,足以让每个遇见他们的机构心生寒意,只要他们代表着他的意志。
联合国内部有戏谑的说法,假使人们真把那个隐于幕后的独裁者当成皇帝,那他们就是他的禁军。
维德亲自见证过一些密辛。
在天空电梯的五年计划实行中,第五面壁者不是没有遇见过阻碍。绝大多数时候,他和他的禁军们,以笼络人脉,派人游说,许以利益的和平方式,完成了和当地政府和其他集团的合作。然而,仍然有几个国家不知死活地挡在他面前,坚定阻碍太空电梯在当地的建设。当联合国还在慢悠悠地协调矛盾,希望在十年内扯皮扯清楚,以助面壁计划的实际进行的时候,他去把问题都解决了。
甚至于,把那些国家给解决了。
西欧的一个小国,原本的执政党是当地第一大党,因为阻碍太空电梯在当地建设,在下次选举中,被灰溜溜地赶下了台。新的内阁和总统被选出来,立刻通过了太空电梯计划。尼奥斯让当地的社会民族党和工业建设同盟会,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党派联合起来给社民党投票,以巫术般的手段和蛊惑能力;与此同时,他们找到了当地计算选举人和选区票数的漏洞,以不到百分之三十的选民,投出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反对票。
冠冕堂皇的公平、效率或意识形态原则?那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比维德幻想中的最无耻的统治者,还要不择手段。他不在乎名正言顺,不在乎意识形态,只在乎谁愿意献出忠诚。谁愿意给他当狗,他就给谁喂肉。
而非洲的一位独裁者,拥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国家,旗帜鲜明地反对太空电梯计划。三个月后,他被叛军推翻了统治,身中十八枪死在自己的宫殿里,其他人对此噤若寒蝉。整个领导班子全盘洗牌了,人头和血在那个国家的土地上滚动,好似浑浊的河流。谁都知道叛军是怎么来的,谁组织的,谁资助的,但谁都不敢说出口。
维德知道,那个独裁者必须反对,因为太空电梯的建设,触碰到了他的利益的根基。那是个资源型国家,靠着出卖有色金属矿产发家,维持着他骄奢淫逸的生活。一旦太空电梯的修建计划搭过去,配套的工业基础也得搭过去。为了保证它们的正常发展,需要提高当地人口的受教育率,也就潜在地威胁了那个独裁者的统治。
所以,为了防止多年后被推翻,他选择了立刻找死。
那个非洲国家新建立的军政府,把尼奥斯奉为座上宾,邀请他上昔日皇宫的最顶层,俯视底下遍地疮痍的首都。他们好不容易才留下这张合影。这些人在他的示意下为他夺得一个国家,却差点连一个合影的机会也没有。
或许是在他的默许下吧,就像许可了拍摄一样,照片在各国的地下情报机构里传开了,人们偷偷地翻看,悄无声息,不敢言语。
刚刚推翻一个政权的叛军,那个国家现在事实上的最高权力者们,像仆人似的簇拥在他身后。他们全副武装,然而恭顺驯服。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他们拱卫着那颗名为太阳的孤星。
主位的人未着军装,只是穿着极其朴素的白大褂,像是刚从研究所下班,看起来格格不入。然而,远处庆祝胜利的丛丛烟火,城楼新点起的蓬蓬灯光,都不如他的容光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