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尘神情淡然，花道常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毕竟，盗亦有道。

待花道常平静下来，满脸不悦之际，苏尘开口道：“冥火僧一把火烧毁了无数先贤之作。”

花道常冷眼相对，依旧不予理会。

苏尘继续说道，“锦衣卫中，因他革职入狱者大有人在，且家眷也面临发配流放之灾。”

花道常的眉头渐渐蹙起。

苏尘又道，“此外，太后有令，凡接触经书者，皆当场处决。”

花道常终于坐不住了。

“你们三盗此次大闹京城，明显中了圈套，你亲眼见太后被囚，关押在天牢。”苏尘注视着花道常道，“护龙山庄、六扇门全数出动，甚至朱无视与诸葛正我亲自上阵，势在必得地缉拿冥火僧。

那部经书中的秘密我无从知晓，但我清楚，无论是太后，还是朱无视与诸葛正我，都不会容许任何人窥探。”

花道常沉默，心中已有动摇。

“我向你承诺……”苏尘直视她的双眼，缓缓说道，“只取经书，绝不伤冥火僧性命。”

“你出去，让我想想。”花道常闭上了眼。

“好。”

苏尘起身离开卧房。

“臭小子。”

“我让你走，你还真走啊。”

听到关门声，花道常睁开眼，暗自咒骂，满心郁闷。

其实，她与冥火僧关系并不深。

而且此次，冥火僧明显算计了她和段云。

若再遇冥火僧，她必定会痛斥，甚至不惜动手。

可怒归怒，出卖冥火僧，她却难以做到。

“混蛋们。”

“明明是你们负我，为何却让我陷入为难？”

花道常越想越气，心中充满纠结。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苏尘再次走入卧房，手提食盒。

盒中装着热乎乎的包子、清粥，外加几样小菜。

“就靠这点吃的想贿赂道爷？”花道常坐起，边吃边抱怨。

苏尘随意道：“我平时吃的就是这个。”

花道常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李常与狐仙儿的身份均已废，你该还有其他假身份吧？”苏尘沉思片刻。

昨夜查封醉仙楼，花榜第三的狐仙儿下落不明。

显然，

花道常在醉仙楼的伪装身份，便是狐仙儿。

“孙道，狐仙儿的情郎，家底丰厚的年轻公子。”花道常淡淡道。

“快吃完，吃完易容，随后就去找冥火僧。”苏尘淡然道。

花道常微微一僵，皮笑肉不笑地道：“道爷什么时候答应了？”

苏尘挑了挑眉，指了指她手里的包子，“还想白吃我的包子？”

花道常气急败坏，差点将包子吐出来。

苏尘直接伸手，轻轻按住她的红唇，淡淡道：“想吐？晚了。”

花道常瞪眼，面色涨红。

苏尘不动声色，直到她吞下包子，这才放开手。

“你混蛋！”花道常怒视苏尘，愤愤不平。

“我回趟北镇抚司，你准备妥当，待我回来后，便一起去找冥火僧。”

苏尘说罢，径自离开卧房。

花道常目送苏尘的背影，暗自咬牙切齿。

“混蛋，求人也这般嚣张？”

心中暗骂一声，花道常决定吃完包子后就离开。

隔壁房间。

苏尘未离府，而是披上了新购的蓝色锦服，腰间的绣春刀刀鞘还缠了一块黑布。

他刚刚故意激怒花道常。

江湖人最讲究道义。

若两人同行，花道常路上定会设法拖延，甚至可能让苏尘绕圈。

而现在，激走她，再从暗中跟随，若被察觉，她多半会装作不知。

一切准备妥当，苏尘感知着花道常的动静，静静等待。

正如预料……

花道常决定溜走了。

然而，

在离开前，她在房间内踱步徘徊，满脸纠结。

最终，

她留下一张纸条。

纸条上，仅有两个字：

鬼街。

苏尘拾起纸条，嘴角露出笑意。

“做贼还留下纸条，迟早被逮个正着。”

苏尘轻声道，转身离去。

皇宫，咸安宫。

通常情况下，后宫各殿都住着妃嫔或太妃。

而咸安宫却不同，这里居住的非妃嫔也非太妃，而是一位宫女。

确切来说，是一位乳娘。

朱厚照的奶娘——客氏。

宫中的乳娘，按规制是绝不配享一宫之主之位的。

客氏却是个特例。

按宫内惯例，宫女乳母等皆居西二所，唯客氏破例住进咸安宫。

且，她还掌握着朱厚照的御膳饮食大权。

“苏尘！”

客氏坐在梳妆台前，红唇微微启开，凤目中透出一丝寒意。

铜镜中映出她妖娆而雍容的脸庞。

在她身后，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为她揉肩按背。

此人正是司礼监的提督太监——魏忠贤，亦是客氏的对食。

“夫人，能否让陛下直接除掉他？”魏忠贤沉声问道。

事实上，这次醉仙楼被封查，魏忠贤心中更为愤怒。

自从成为客氏的对食后，醉仙楼便是他暗中掌控。

如今，

醉仙楼的查封不仅让客氏气愤，魏忠贤更感到肉痛。

每月，醉仙楼都会献上丰厚金银，那更是他的放纵之地。

客氏微皱眉头，想到朱厚照脸上未消的红肿，摇头道：“目前不行，他刚刚立下大功，无论陛下还是太后，都对他颇为赏识。”

“难道这口气要忍下？”魏忠贤不悦地说。

“哼，普天之下，除了陛下，本夫人谁也不用忍。”客氏冷冷一笑。

去年，她被册封为奉圣夫人，地位超过寻常嫔妃。

连后宫中最得宠的万贵妃见她也需礼敬三分。

“夫人已有安排？”魏忠贤眼睛一亮。

“除掉他，咱们不必动手。”客氏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的笑容，“我还打算给他送上一份功劳。”

“夫人的意思是？”魏忠贤疑惑地问，但心中已隐约猜到客氏的意图。

“天怒心经。”客氏红唇轻启。

冥火僧盗走的那本秘籍，天怒心经，极少人知道其名，是一部极为强大的秘典。

不过，

太后、朱无视、诸葛正我对它看重的原因，不仅在其武学价值，更重要的是……

这经书中，藏有一个攸关大明根基的惊天秘密。

“夫人之意，是让他找到天怒心经？”魏忠贤若有所思，“不管他是否窥见其中的秘密，太后和朱无视都绝不会留他活口。”

客氏微微点头，说道：“天怒心经本是绝顶武学，但对于大明皇室而言，其实无足轻重。

他们真正关心的，是其内藏的秘密。”

“什么秘密？”魏忠贤问道。

他只知道冥火僧从圣元阁窃走的天怒心经，让大明皇室极为关注。

客氏沉吟片刻，道：“具体我不清楚，不过，先皇曾略提一二，似乎与中原的龙脉有所关联。”

“龙脉？”魏忠贤惊讶不已。

“暂且不提此事。”客氏摇头，将话题转向另一件事，“几日前，你提到宫外发现了一个与陛下容貌相似的青年，找到他了吗？”

魏忠贤心中一动，低声道：“已经有了他的线索，似乎去了鬼街。”

“鬼街？”客氏沉思片刻，“冥火僧也在那里，你走一趟吧。”

“好。”魏忠贤点头应道。

客氏自言自语道：“豹房快建成了，陛下一定会搬过去住，若能找到一名替身……”

想到此处，客氏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光芒。

掌控一个皇帝替身，未来能做的事不计其数。

魏忠贤心中亦充满了期待，

他的野心愈发膨胀。

这些年在宫中压抑已久，

刘瑾当上西厂督主，曹正淳执掌东厂，这两人权势滔天。

而他魏忠贤，却只能在司礼监任个小提督，甚至无缘亲近朱厚照。

魏忠贤早已不甘。

这次，

他找到的朱厚照替身，其身份不凡——南王世子朱厚运。

南王在大明南方拥有巨大的势力，是大明藩王中的重要一支。

……

日暮时分，

京都城外，东行三十里处。

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古城区。

残破的墙垣，断裂的瓦砾，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景象。

一身黑衣的“男装”版花道常慢悠悠地走到这里。

她时不时回头望去，总觉得苏尘就在后面跟着。

“这小混蛋肯定跟上来了。”花道常暗想，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

其实，

她并不介意苏尘跟踪。

进入鬼街可不简单，必须持有阎王血币、鬼街秘令，且得等到合适的时辰。

苏尘确实在花道常后方，但两人相隔五十余丈，他自信不会被她察觉。

望着前方的废墟，苏尘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鬼街毫无了解。

“或许该先回北镇抚司查查相关卷宗再来。”苏尘暗想。

眼下，他只能专注地锁定花道常的气机。

“鬼街在地下？”

苏尘环顾四周，暗自摇头。

对机关之道，他一知半解。

夜幕渐深，明月高悬。

苏尘看到花道常从怀中取出一张白色的狐狸面具，遮住了上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