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三人俱都无话。冰凉的穿堂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石斛见他二人失魂落魄,偏嗓子眼儿又痒得紧,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赶紧给自己倒了杯茶咽下去,清了清嗓子道:“青虎哥,你看……”
话还没说完,一个矮胖的人影突地从厅堂后跳了出来,大声喝道:“好小子,哄我老头子说病得起不来,这不好端端立着么!?赶紧去做饭,你想饿死我老头子是不是?”
三人猛地一惊,石斛立时弯着腰咳嗽得快要断气一般,足有一盏茶功夫才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对那人哀求道:“师叔,一个时辰前您刚用过晚膳,怎地此时又饿了?小子求您了,消停半日行不行!您看我都咳成这样了,您就心疼心疼我成不?”
那老头满脸横肉,顶着个蒜头鼻,一双精光四射的三角眼,发须俱是花白,瞧着总有五六十岁的年纪。再看他身上,穿着一身满是口袋奇形怪状的麻布棉衣,上面不少形迹可疑的污渍隐隐绰绰,总之看在晏晴和青虎眼里,乃是极邋遢的一个人,比之那街头流浪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此时他扯着铜锣般的嗓子吹胡子瞪眼:“那是晚膳么?不过几个硬得石头一般的饼子,一碟子咸菜,充其量也就是垫个肚!你这少年,怎么恁地懒惰?你师傅出去前怎么叮嘱你的,啊?他有没有千叮咛万嘱咐地命你照顾好我老头子,啊?”那短而肥的手指直戳到石斛的脑门上去。
石斛虽高出他半个头,可却全无招架之力,护着头脸跳起来,试图夺路而逃。
却被那老头一把揪住衣领:“哪里跑!去做饭!”
这边晏晴蓦地反应过来,“噌”地放下茶杯,惊喜地对那老头儿道:“既是这位小哥的师叔,那必也是位大夫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声音因这一点新的希冀而微微颤抖。
那老头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揪住石斛不放。
动弹不得的石斛却不好意思起来,挣扎着解释道:“姑娘,我这位师叔真不是大夫,虽与我师傅师出同门,却只专攻药理,从不出诊的!”
那老头“哼”了一声:“正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地上的青豹一眼,那双小三角眼却瞬间睁得老大,一下子松开石斛,眉花眼笑地指着青豹……旁边那只狍子:“这只狍子是谁的?”表情猥琐,声音也猥琐,而且还明知故问居心不良的样子,因为显然石斛是不会突然扛一只狍子回来的。
沮丧到极点的青豹和晏晴面面相觑:“是我们带来的。”晏晴看他那似乎要流出口水的表情,戒心顿生,随即补上一句:“预备求医所用。”
开玩笑,这是他们千辛万苦背到城里给青豹看病用的,可不能随便就送人,即使是黄大夫的师弟也不行。
青虎却因此脸红起来。他是一个慷慨的猎人,在平时也是常赠猎物与人的,更何况此人还是宅心仁厚的黄大夫的师弟。虽然这真是青豹活命的本钱,他也赞同晏晴的做法,但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得很。
老头儿却因了此话,突然蹲了下来,将青豹翻来翻去地看,又用手去抠他脸上可怖的疹子。那疹子顶端都生了脓,一碰就破,青豹也因此疼得大叫起来。
晏晴差点儿惊叫出声,青虎额头青筋乱跳,上前一步护着弟弟,压抑着怒气问:“您这是干甚?”
那老头儿白了他一眼,不悦地道:“不是说带狍子来看病的么?我这不是正在给他看么?”
“你才有病吧?下手这么狠!你又不是大夫!”晏晴气得想骂人,却在那老头再次开口时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孩子是吃了红观音,中了毒。看这模样,至少有四日了吧!”老头站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笃定地道。
青虎闻言一惊,失声道:“红观音?中毒?怎么会?”
一旁的石斛却悄悄擦了把汗,既然师叔说是中毒,那必然就是了,治这个师叔倒是擅长。他也替青虎他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