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还记得刘午回禀殿下,说这家医馆坐堂的黄大夫,在翼州城里头行医已经超过二十年了,仁心仁术,名头极响。先前那一对跟在他们后面进城的男女,就是直接赶到了这家医馆给弟弟瞧病的,但黄大夫好似不在馆里。
既然真是求医的,当时刘午就基本排除了俩人探子的嫌疑,至于后面什么情况,他便不再关心,转头回去复命了。
林笙站在医馆门口,两道剑眉深深地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终于想起来之前客栈里那个同他抢热水的女子为何如此面善。
那嗓音,那神态,那胆量,分明就是当时在大生门外抱着孩童的那一个!
他悚然而惊,额上冷汗涔涔。
他当然希望殿下此刻就在这医馆,但如果真是那一男一女救了殿下,这未免也太过巧合!巧得简直活像个阴谋!
清晨冰凉的风打在脸上,刺得他一个激灵,不敢再往深处想,还是先找到殿下,确定他的安危要紧!
他绕着房前屋后转了一大圈,最后从后墙跳进了院子。
此时这满院子的人都还在沉沉的梦中。昨夜折腾得太晚,连一向少眠的张老头都还在呼呼大睡。
林笙自身轻功卓绝,又刻意提气放轻步子,走在地上简直就像只大猫似的无声无息。他一间一间地在窗纸上戳洞,刚戳到第二间,就看到了景祯。
只见他静静地面朝外侧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额上敷着湿布巾,胸口随着清浅绵长的呼吸轻轻起伏,面色竟是十分安详。
只一眼,林笙胸腔里就欢喜得几乎炸开,眼眶一热,从不轻弹的男儿泪便迸了出来!
感谢老天,感谢菩萨,感谢萧娘娘保佑!殿下他真的无恙,他好好儿活着呢!
胡乱抹了一把脸,他就要推门而入,却听得旁边的屋子突然有动静。因为先前的狐疑和猜测,他不敢一下子暴露自己,电光火石之间便纵身跃上了墙头,扒在墙头上往院内看去。
推门出来的正是晏晴。火炕虽然暖和,但不常睡的人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她在深沉的睡梦中感到十分焦渴,天一亮便起身来倒水喝。
一口气喝完一壶金银花水,又到井边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漱口洗脸。找不到梳子,便用布巾随便束了个马尾,顿时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多了!
折腾了这一通,睡意已经消退殆尽,她这时想起昨天救下的那人发着高烧,石斛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不知道会不会记得倒些水喂他。若是把人烧得脱了水,岂不是更加棘手?于是她便拎着茶壶到灶间灌满了金银花水,快步走到景祯房外。
虽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注意这是大周朝,但是对于来自现代的她来说,男女大防并没有深刻进她的骨血。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病患,大家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场,她就更加没有犹豫了,敲了敲门见没有动静,便径直推开了门。
炕上那人身量很高,肩宽腿长,对他来说这土炕实在是又短又窄。只见他似睡非睡地枕着臂曲着腿侧躺着,长臂露在被子外,雪白的中衣上焦黑的污渍格外显眼,却丝毫无损他的容光。漆黑的长发尽数披散在枕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而非落魄,似乎他躺的不是逼仄的土炕而是白玉牙床。
清晨第一缕阳光正透过窗纸淡淡地照在他的脸上,那俊秀绝伦的脸部线条令人目眩。一双凤目微眯,长眉斜飞入鬓,英挺之中却又奇异地显出一份风流明秀,简直让人移不开眼去。
青虎已经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可在这仪容风采难描难述的男子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晏晴有一刹那的恍惚。心底不知怎地竟然浮现出一句话来:有些人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让人自惭形秽!
她兀自失神,景祯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其实早在林笙戳开窗纸之前半个时辰,他就已经醒了,只是头晕目眩,背部疼痛不堪又口渴至极,加上闹不清自己眼下的处境,只好闭目养神。
晏晴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微睁了双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只在一瞬间,他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