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君抬头望去,瞧那谢宣芳一身暗云纹降色长袍,外穿墨绿仙鹤图长比甲,梳着牡丹头,插着珠玉钗子,戴着一对绿油油的碧绿耳坠,浑身各处无不是名门大家的气派。
待谢宣芳瞧见她那脸上的疤痕,先是一惊,语气却不由轻快了几分:“好女儿,早就想将你接回来了。现下一家可算是团圆了。”
说完拿出帕子遮面,似在掩面拭泪。
立在她一旁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面露不耐之色,手里绞着帕子,胳膊上环佩叮咚,一脸愤懑之色。
什么好女儿,母亲的亲生女儿只有她裴嫣然,底下那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也想和她争宠?
她旁边立着的小童却笑的眉眼弯弯,冲着裴文君大声喊道:“大姐姐!”
喊完就要跑跳着去拉裴文君的手。
被裴嫣然一把拉住:“裴老三,你可别胡闹!”
那小童挣不开他姐姐的牵制,只得委屈巴巴的站在了一旁。
王如盛看谢宣芳如此搭话,才上前见礼。
裴文君礼数也做的足,语气里已然带了几分隐忍的哭腔:“女儿离京十年,未能尽孝在父母面前,还望母亲恕罪。”
不就是做戏,谁不会呢。
周围百姓一片唏嘘。
“听闻当年就是这继母容不得前人生下的女儿,才被送回外祖家养着的,真是可怜哦!”
“是呀,说是她外祖家是江南有名的富户,要不然也不能将姑娘养的如此知礼数。”
“她回来就是因着娃娃亲要与平阳王成婚的吧,这裴家算是攀上了高枝喽!”
“就是,就是。只是这脸上带着道疤,只怕是嫁不进平阳王府了。”
周围人声嘈杂,说什么的都有,寻常百姓向来以达官显贵家的琐事为乐。
听得谢宣芳脸上的笑僵滞住了,被一旁的胡妈妈扶了下,才回过神来。
放眼看去,周围是越聚越多的人,断然没有让人看笑话的道理。
当下又挂上了慈母般的笑容,上前主动揽着裴文君往院子里走。
“母亲疼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你!你一路奔波,快快与母亲入府。”
说话间,又向着裴文君面上的疤痕看去,当真是可怖的紧。
裴文君将她的眼神一并收入眼底,未随她动,只看向王如盛,见他点头,这才随着谢宣芳进了院。
蔡管家上前笑着请王如盛:“您请。”
王如盛指着后面那辆马车道:“车中有人受伤,乃是昭儿的随从,也要好生安置。”
“这是自然。”蔡管家谄笑着,冲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去安排。
那马车厢内,早就醒来的李正泽瞧完了这出好戏,唇角微勾。
一路上在那马车里的少年下车就变成了个脸上有疤的姑娘。
现下回想起以往两人相处的种种,早就有迹可循。
怪不得之前瞧着总觉得他一副文弱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慢条斯理。
李正泽摸着他那被摔的尚且浮肿青紫的脸,无奈的摇摇头。
出京之前,手下打探到,裴侍郎早就将这位大女儿送到了她外祖家养,一向不闻不问。
他这才寻了娃娃亲的由头让人上门提亲,借此来拒绝长公主之女对他的纠缠。
原想着就算裴侍郎将人接进京也要段时日,届时随便找个由头退亲即可,实在是小瞧了他这位未来岳丈的野心。
未成想,此次在江南遇刺救了他的恰是这要与他结亲之人。
想起昨夜里她遇到刺杀时沉着冷静的眼神,与适才的娇弱怯懦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