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彩澜边说着自己和夫人及少主的往事,边深陷在回忆当中,一面清莹珠泪滚滚而下,一面以着迷迷蒙蒙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似乎心神已不知飘往了何处。
叶凝绮由始自终未打断她,只是专心静默地聆听着。
暮彩澜说到后来话声哽咽,没再继续下去,只是痴痴呆呆地静坐着沉默不语,一副失了灵魂的模样。
叶凝绮也不开口唤她,而是用着悲悯眼神直望着眼前已经出了神的暮彩澜。
暮彩澜呆坐半晌,这才回过神来,见着一旁的叶凝绮一直看望着自己,猛然惊觉方才自己居然不可抑制地将心中情绪一股脑儿宣泄表露出来,又是悲伤落泪、又是痴想失神的,未免太过失态难看,一时心中顿感困窘无措,赶忙用力地把眼泪擦了干净。
暮彩澜有些慌乱地说道:”对不起..我刚刚..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叶凝绮道:”不要紧,等情绪回复了再继续说吧。
暮彩澜听着叶凝绮语带同情,内心实不想被看轻,她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了,我既然听齐了你的故事,就应当把我的故事也说得完全这才合理,现下可还没完,需得继续下去。
叶凝绮知道暮彩澜性子硬,当下也顺着她,说道:”妳刚刚说到,少主失了踪,妳一直在等他回来..”
叶凝绮语气一顿,续道:”不过,先前曾提过,说是师父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他只是不知所踪,何以如此肯定他的生死?”
暮彩澜叹了一口气道:”原先我也是怀抱着一线希望,时时刻刻都在宅院里守着,期待着终能见着少主平安归来。直至有一日,傲穹教主来到我面前,他亲口对我说:“彩澜,不用再等了,隐儿不会回来了,他已经死了…”。
我见教主说话时带着抖音、面容也是伤心已极,知他所言定是出自内心。
我难过地问道少主是怎么死的,教主只是摇了摇头,并没回答我。
我见着教主连眼眶都红了,便知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于是我什么话都没再说,只是自己偷偷掉着眼泪。
虽然终究不知少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见教主那副难受模样,自然也明白少主已死之事是千真万确了。
叶凝绮语带黯然道:”原来如此,师父失了妻儿,定然伤心不可自己,之所以不愿对着外人提及此事,或许是怕再勾起自己悲痛难平的往事吧....
暮彩澜点头道:”其实你别看傲穹教主平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他内心是很爱他妻儿的,只是..只是他的自尊摆得比天还高,始终拉不下脸来表露自己亲情,以致错过了许多和妻儿相处的机会,所以教主和夫人少主之间其实感情并不和睦亲暱。
我想,这些年来他一定十分后悔,后悔没有好好珍惜妻儿在世的时日。
叶凝绮疑惑道:”为什么师父和自己妻儿感情会不睦?我和自己爹娘感情就好得不得了呢!”
叶凝绮年幼时是在父母疼爱下成长,一直认为一家和乐是理所当然之事,对于傲穹明明心爱妻儿却又与之关系疏离,实在是打从心底无法理解。
暮彩澜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是很懂,我只知道,教主多数时候都不太搭理夫人,夫人常常央求着教主留下来陪陪她,都被教主一口拒绝了。可是教主心底明明是很关心夫人的,他曾有好几次向我询问起夫人近况如何,却又不准我对别人提及他曾私下探问之事,平日面对夫人时也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真不懂,真不懂好好的夫妻为什么会弄到这样呢?”
叶凝绮语带遗憾道:”我想,师父与师娘之间,是不是曾有过什么误会呢?”
暮彩澜轻点了一下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定是有误会吧!因为我确信教主是深爱着夫人的,我还曾无意间撞见,教主手握着夫人遗物在激动哭泣不已呢!”
叶凝绮惊讶道:”师父他…!?哭泣……!?“
原来,比谁都高傲、比谁都威武、比谁都强悍的苍冥教教主黎傲穹,也是会激动落泪的么!?
叶凝绮虽然身为傲穹徒儿,难得有机会见着傲穹罕为人知的温和一面,但说到”激动哭泣”这四个字,一时还是难以将其与傲穹形象连上一块儿。
暮彩澜悠悠说道:”是阿,那次我也着实被吓着了。五年前那场变故后,有一段时日我一直守在“独逸居”宅院中等待着少主归来,期间有好几次见着教主悄然而至,直接就入到了夫人房里,往往在里头一待就是个大半天。
我知晓他定是在其中思念着夫人,是以从来不敢前去打扰,只是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房内。
唯有一次,我居然听闻到隐约传来了哭泣的声音!你想,能传出夫人寝房再透入我房里的哭声,自然是不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过去别说是大哭了,我连教主的一滴眼泪都没看过。
一时好奇下,我走出了房门,挨到夫人寝房外,偷偷地将窗子推开了一条小缝,向着里头看望了一番。
我居然见着,教主手中紧握着一条锦帕,半跪在地上全身颤抖地不住痛哭着。
我想,那条锦帕一定是夫人的东西,从中勾起了教主的什么深刻回忆,这才让他如此忘情地放声哭泣。
教主哭得太过伤心,自然无心去注意到我正躲在窗外偷看,我虽然为着眼前此景大为惊讶,却也不敢多瞧片刻,匆匆忙忙就奔回了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