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维尼泽洛斯国际机场。

疲惫的旅客们匆匆走过，行李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在空旷的到达大厅回荡。张建国背着随身携带的行李，缓缓走出海关通道。从行李传输带上取回行李，抬头便撞见满墙的希腊字母，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仿佛在跳着古老的舞蹈，看得他一阵眼晕。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护照包，那里面装着全家的生命线——为期一年的居留许可。

“爸，这里好大啊！“小虎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高耸的大厅里激起一圈圈回音。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不但没有消磨他的精力，反而让这个六岁的小男孩亢奋不已。他圆圆的脸蛋因为兴奋泛着红晕，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李秀芳赶紧拉住儿子的手，生怕他一个兴奋就跑丢了：“别乱跑，让爸爸先问问路。“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却依然温柔。连日来的奔波让这个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的女人也显得有些憔悴，但她眼中的坚定丝毫未减。

张建国深吸一口气，挺直了有些发酸的腰板。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站在问询台后的金发女工作人员。在飞机上，他曾反复默念准备好的英语问路句子，可这会儿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Excuse......Excuse me......“他绞尽脑汁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How......how to......city？“说完这句蹩脚的英语，他的脸腾地红了。

金发女郎露出职业性的微笑，用希腊口音浓重的英语快速说了一连串话。张建国听得头晕目眩，只能尴尬地笑笑，不住地点头。

“她说什么啊？“李秀芳凑过来小声问，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听不懂。“张建国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低声嘟囔，“这英语怎么跟咱们上学时学的不一样？“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茜茜突然往前一步：“Let me try.“

十六岁的女孩面对陌生人没有丝毫怯场，用流利的英语与工作人员交谈起来。张建国看着女儿自信从容的样子，心里既骄傲又酸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棉袄已经长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女。这些年他忙着打拼事业，是不是错过了太多女儿成长的重要时刻？

“爸，妈，坐X97公交车就能到市区。“茜茜转身解释道，“就在外面，很方便的。“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那......那咱们去买票。“张建国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在国内时，特意换好的面值一百欧元现钞。

售票处排着长队，大多是疲惫的旅客。轮到张建国时，他笨拙地比划着：“Four......four tickets。“说完，将那张崭新的百欧元递了过去，心里暗自得意自己居然能说出这样一句完整的英语。

没想到售票员接过现钞后连连摆手，像是被烫到似的，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这......这是嫌钱不够？“张建国急得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在他的认知里，一百欧元应该是很大一笔钱了。

后面的队伍开始骚动，传来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有人用各种语言表达着不满，让张建国更加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