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中,一阵破败,毫无生气,世子只有大婚那一夜匆匆来过。
“怎么这样冷?”
馨宁一踏进屋子,便觉得周身寒凉,弯腰拿眼睛一搜,发现屋中已经只有一盆炭火了。
于景兀自沉沉得往矮榻上一靠,挪出一点位置,虚弱道:“你也坐下歇一歇吧。”
馨宁听罢,知道恐怕又是几个姬妾生事,转身就要出去理论,“她们这几个东西现在也来落井下石了……”
于景拦住了馨宁,惨然一笑,“馨宁,我的陪嫁丫头就剩下你一个了……我是好不了了……你日子还长……”
自己病了三个多月,一日不如一日,也明白了许多事。
馨宁扑通跪下,呜呜咽咽道:“是我没有护好姑娘……我不走,我不走!”
于景心中酸涩,现在的她早已经一无所有,就连同躯壳也是千疮百孔。
“子莹收了馨月、小棠和小甘,我想着你也跟着她去吧。”
馨宁一听“子莹”二字,眼中掠过不忿,别过脸去,转而泪水滚滚落下。
“奴婢不和她走!死也要在姑娘身边!”
于景用帕子掩住口鼻,重重咳嗽了几声。
喉咙中一阵浓重的腥味袭来,她小心地将帕子捏在自己手中,不让馨宁看见上面的猩红。
“你们是我的陪嫁丫头,我已经嫁入固安郡王府一年多了,上面抄家也不会查抄到你们,你好好跟着子莹去……”
一席话下来,于景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我如今的境地,也不是子莹造成的,不许你背后说她……怨她……”
于景将头往榻上的小枕一靠,缓缓神,拉住馨宁的手,继续说道:
“固安郡王和王妃这几个月都不给我好脸色看,若不是子莹时常来探望,恐怕……恐怕我早就死了。”
“赵子莹不过是虚伪扮好人罢了!”馨宁忿忿道。
固安郡王世子宋显允一直思慕的是吏部左侍郎次女赵子莹,却不得不迎娶自己,心中的愤恨一直未歇。
而赵子莹,却是自己闺中密友。
嫁入固安郡王府以来,宋显允一直没有给过于景好脸色看,更是在大婚五日后便抬了好几房妾室。
歇了好一会儿,于景喉中的腥味淡了些许,脸色似乎也好了些,“我父亲和兄长……”
话未尽,面上涌动潮红。
馨宁见状,忙扶着她的身子躺下,压着呜咽颤声道:
“只是被羁押了,大人们会查明白咱们府的冤屈!”
于景轻轻摇摇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呕出了血。
“你去将我的骑马装和长靴拿来。”
于景强撑开双眼,指着衣箱一角,“在……在最下面箱子的最底层……”
“姑娘,快下雪了,那衣服薄,等春天你好了,我再找出来给您穿上。”
馨宁一手握着于景的抬起的手,一手拿来丝帕擦着她唇角。
于景还是摇着头,换了另外一只手抬起,仍旧指着箱子,气若游丝,“在那,就在那……”
馨宁背过身去擦了眼角,换过张笑脸用大氅裹好于景的身子。
知她大限已到,勉强笑道:“姑娘像是要好,我这就去寻来,给姑娘换上。”
馨宁跑到角落,搬开了箱子,探着身子慌乱地翻找。
于景轻吐了几口气,捏住帕子的手一松,染了血的帕子被钻进来的风一裹,缱绻成一朵嫣红的花,在空中绽了几下,落进了炭火中,燃成了灰。
“爹……娘……我……我不愿意……不愿意嫁给固安郡王世子。”
声音微弱,被屋外簌簌的落雪声吞没。
良久,探出身子的馨宁举着手中的东西晃了晃,“姑娘,旧骑装找到啦!”
“姑娘,姑娘……”馨宁的声音慢慢焦急,朝着矮榻跑去的步子却如注了铅。
榻前,帕子在炭火中燃成了灰,馨宁俯身轻唤了几声,伸手一抚,掌心渐凉。
“姑娘——”馨宁瘫坐在榻前,发出沉闷的呜咽,手中红色的骑装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