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知道之前劫持了官眷,后又盯着自己的流寇是不是与白知州有关系,但是昨日利用山林掩护挟持自己的山民,却一定与白知州有关系。
过了片刻,于景仍未等来答复,语气也急了几分:“我……我从前听闻白知州爱民如子,是个好人。”
宋隐重新闭上眼睛,恢复了平日的疏离:“信与不信,本王无从裁决。但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护送各位姑娘安全回到永安。”
自己在西南根基不深,最近怪事频发着实诡异。
眼下只能加紧离开云州斟酌着向靖顺帝回禀了此事。
于景捏住了自己的手腕。
无处安放的眼神掠过宋隐的脸,只见他的睫毛在脸上垂下阴影,神色自若,宛若天人。
她收回眼神,心内思忖道:“这位广平郡王昨天还和自己生死与共呢,怎么这会儿又变了个人,冷冰冰的。”
“王爷……”于景又轻声唤着。
“赵姑娘怎么了?”
宋隐重新睁开眼睛,语气平和却隔着距离。
“王爷知道定国公府眼下怎样了吗?”
于景强压着嗓子里变了声的语调,眼中的山色却渐渐模糊了。
宋隐顿了顿:“听闻于老将军和少将军已经被问斩了,夫人病故,府中女眷……”
他说了一半,便听见一阵啜泣,慌忙止住了话。
抬眼见面前裹着自己袍子的姑娘狠狠咬着嘴唇,早已经泪流满面,口中喃喃道:“我不信……”
“她为何这样悲恸,”宋隐暗想,“难道真的姐妹情深,视对方父母为自己父母吗?”
心内有些动容,神色岿然不动。
他随手拿出一条帕子放在于景身旁的小几上,沉声道:“赵姑娘保重。”
苦涩的空气中再没有迎来回应。
宋隐忽觉身子一沉,克制了许久的心隐隐作痛。
固安郡王府有丧,他的春天死了。
可是朝堂中的信与不信,他从来无权定夺。
……
回到永安时,海棠正盛,六位姑娘在城郊被各府的人接上了。
众人欢喜,拥着自家人或泣或诉,唯独于景踌躇难前,并非近乡情怯,只是有没家的人,便没有乡了。
赵寂拜谢了广平郡王,偷偷擦着泪命侍女婆子扶了于景上了马车。
赵府浸染着泪的喜悦,令于景茫然失措。
她望着子莹母亲欣喜的泪,瞧着周遭妥帖细致的准备,只觉得神思已经离了躯壳,像是冷眼瞧着子莹的幸福。
“一路劳顿,莹儿洗个澡,娘给你准备了爱吃的……”
于景被握住的手,一刻没有松开。
房中,子莹母亲擦着泪,将带着香气的热水顺着于景的脊背滑落,摩挲着她湿润的长发:
“贤妃娘娘也着人问了好几次,都记挂着你呢。”
子莹母亲姓薛,是其父续弦。
赵寂在宫中位列妃位的大女儿,是前一位夫人刘氏所出。
与子莹同父同母所出的,还有一位十二岁的弟弟,如今在桐州书院中求学,要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我……我想去一趟固安郡王府。”
于景躲避着薛夫人关切的眼神。
她此刻只是想将子莹的身体还给子莹,将自己的灵魂安置在于家。
薛夫人皱了眉,厉声道:“我知道你挂心着于景,可是……她已经下葬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去?”
“下葬了?”
于景轻声念着,无神的两眼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