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早上,我送完小熊上幼儿园,看见小洪蹲在篮球场那儿看人打扑克。
本来想着也没什么事等等他吧,可是我忽然腻烦了起来,脑袋里好像忽然有一团粘痰堵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后背发虚,胃里发腻,心头烦躁有个小人儿要跳出脑海跳出胸腔不受控制的去干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儿,哦呀,我又害怕,又腻烦,腻烦不受害怕的控制,就要呕吐出来了!
我大喊小洪:“你快走,我觉得我要崩溃了!”
小洪听我声音不对,赶快跑过来,我胃里都虚了开始干呕:“我心烦得不行了,我心烦的不行了,我不能在这儿了!”
小洪吓坏了赶紧哄:“好好好,我带你逛街去,咱们去王府井,不用省钱,买啥都行,你喜欢啥买啥,我带你吃好吃的,不用担心钱……”
一路上,我告诉小洪我后背发虚,他就赶快给我抚后背,胃里发腻,他又赶紧给我揉胸口,他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战战兢兢。
他一这样,我就心疼起他来,唉,他真命苦啊,从来不声不响的人家说啥是啥,却有那样的爹那样的妈那样的兄弟,还有个这样的老婆!
一心疼他,那种心疼就暂时压制住了脑子里胸腔里蒸腾的黑痰,我拉着他的手跟他慢慢的溜达,希望用温声细语化解他的紧张,真怕他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啊。
王府井刚开业,彩旗飘飘音乐环绕,那些漂亮的人儿一对儿一对儿的买这个买那个,都穿戴时髦提着宽大的纸袋子又优雅又亲昵,仿佛人家的生活都轻松适意,哪像我,又得负担没有收入的老娘,又得担心心脏不好的老公,还得省吃俭用过日子,还得让人指指点点笑话,还得让他家人轮番的污蔑谩骂。
我又腻烦起来,闭上眼捂住耳朵,不行,这儿也不能待了!
小洪赶快领着我又辗转到别处,风挺大,我就呼呼的走,也不管车来车往,也不管路人熙熙攘攘,一点不觉得累,他紧紧跟在身边:“这儿人少了这儿人少了,莎莎,你哭出来,你哭出来……”。
奇了个怪,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受一点委屈就会掉眼泪,现在居然一点泪都没有。
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像胶皮一样密不透风的?
胸中堵着的黑痰,脑子里堵着的黑痰,在胶皮身体里找不到出口,它们东冲西撞,找不到一丝裂缝,找不到一个小窟窿眼儿,找不到一个薄弱之处,能让它们冲出去!
啊,我只好从外面打破,我使劲走,走也没有用,我就跑,使劲跑,迎着冬日的寒风,让寒风割裂撕扯,从皮肤从毛孔从胸口从头颈,把我一点点撕开全部撕开,让那黑痰,像瓶子里的恶魔一样,赶快放出来!
我抱着这个念头,就在偏僻的街头狂跑,把帽子扔了,把扣子解开,把棉袄脱了。
但是头脑很清醒,上身还有一件毛衣,不能再脱了,再脱,我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神经病,那样的话,小洪更可怜了,小熊也会被人笑话有个神经病的妈。
啊,我这个快成神经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