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看都没看:“你望望你,跟个孩子争竟,他个小孩子芽芽儿能咬你块肉去?”
嘟嘟,仿佛没他的事儿,四个蹄子扑腾着炕席喊叫:“啥时候吃饭呀,我都饿死啦!”
我妈看一眼我姨埋怨:“不是我说你,这四十多岁了一点没变,你说俺大老远来了,你跑过来不说搭把手赶紧做饭,你在这逗引孩子生气!”
我姨比我妈小十来岁,可能从小怕我妈,现在又远来是客,我妈还是个有地位的城里人,她一声没吭就去帮着烧火煮饺子去了。
我叫小熊出去找爸爸看鹅,我跟着姨去厨房帮着擀皮包饺子,就留我妈好好疼她那个独苗孙子去吧!
咱可惹不起人家,说多了我妈就该说我是嫉妒嘟嘟抢小熊风头了、我就看嘟嘟不顺眼了,然后就该咬牙切齿的骂人或者淌眼抹泪的说我欺负她了——这都多少回了。
坐下等吃饭的时候,我妈拿腔作调的事事儿的又来了。
她嫌弃我姨木讷说话也说不到点儿上,又说我舅怎么老一句话说两三遍,说一遍就行了嘛,老重复干啥?
又让我从包里拿纸巾擦筷子擦碗给嘟嘟,再铺两张放在嘟嘟跟前儿,又忽然想起,要热水打湿了毛巾给嘟嘟擦手。
布置完这些,才笑着对众人说:“我是无所谓的,从小也是庄户人,孩子不行,俺这个孙子来的不易,从生下来二斤多长到现在,更不易!”
众人尬笑,他们没有我爸那头的人善于虚与委蛇,尤其刚刚被我妈PUA过不会说话说话不得体。
我感觉我看不惯我妈的情绪达到了顶峰,一刻也不能忍受。
小洪他也不是八面玲珑自来熟的人,又听不明白地地道道的山东话,只好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笑,表情都僵了。
这几天,他百无聊赖,不是坐饭桌尬笑,就是蹲门口抽烟,要不就是在池塘边发呆,他根本谁也不认识,能有啥意思。
我抽空带他和小熊去山上转转,嗨呀,更没意思!
小时候郁郁葱葱的树林各种各样的野花都没有了,平缓的小山坡都被高尔夫球场的院墙霸占了,余下沟沟坎坎的地方,也都被平了种了庄稼,好容易看见个差不多的小山包,想着坐一会儿吹吹山风,一回头,妈呀,全是墓碑!
所以我斩钉截铁,我们马上走,买票,去四川,不带我妈和嘟嘟。
第二天,我们谁也没说,一家三口去潍坊买了去成都的火车票。
两张票,一千块钱!
给我心疼坏了,要是不为带我妈回山东,我们拐这趟弯儿,算一算多花了四千多块钱,哎呦,是我们两口子两个多月的工资呢!
这些钱,我们仨平时紧着算计,小洪尽量不出去喝酒,我好几年不买衣服,几乎所有小朋友都吃过的肯德基,就小熊没吃过——我们这趟山东之行就满足我妈的虚荣心了。
我们没有虚荣心,难道好胜心也没有吗?
现在哪个年轻人能像我们这样抠巴巴过日子。
小洪不能嘴馋一下,我天生不爱美,小熊就不能有好奇心呗!
我们憋屈自己满足我妈,但是,她自始至终,对我们有过认可和体谅吗?
其实对于我妈,我常常满肚子怨气,可是一转念,就又觉得她一辈子不容易,往后余生,她没有老伴儿,没有财产,没有健康,孤苦伶仃,我再不体谅照顾她,她咋办呀!一辈子的吃苦受累,难道老了老了就不应该有点补偿和满足吗?
可能,小洪对于他爹,也和我差不多的感觉吧!
临去成都前,我去姨家,我想给姨和姨夫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