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休沐日,等骆如念吃过早饭,杨夫人唤来贴身嬷嬷为她手肘换药。骆如念轻轻褪下衣袖,口袋轻轻一坠,伸手摸去原来是那颗小绿石,她连忙把小绿石攥紧在手心里。
等杨夫人和贴身嬷嬷出了厢房,骆如念左右打量着厢房,最后把视线投向挂在床头的绿色锦缎香囊,慢慢走过去把香囊轻轻取下。嗯,大小正好合适;她又找出杨夫人的针线篓,动用三脚猫缝纫功夫在香囊上挑开针线口子把小绿石放进去,密密缝好再把香囊系在腰间,心里踏实多了。
安置好小绿石,骆如念满脑子只想着去找苏氏兄弟玩耍。她走出厢房,仔细打量眼前的宅子。
这是个绿树成荫、古朴秀雅的中等宅院,朱红色的院墙蜿蜒环绕着宅子,院子里秀竹、柳树、梨树、柏树、秋海棠等各式花木错落有致,近旁一条小径向着花园深处延伸而去,又被树丛遮掩看不到尽头。
骆如念环顾一番,顺着抄手游廊往最高大的主厅走去,一个小厮正在厅前的水井旁提桶打水,看见骆如念连忙躬身行礼。
“二姐儿,小人苏安给您请安。”
骆如念看着年龄相仿,一脸憨笑的仆役,不由地生出几分亲近。她走到水井边上,边努力思索交流语言边随手扯了片身旁小乔木的叶子。
“我要寻轼哥哥,不知他在何处?”
“两位哥儿在主母居室读书。”
苏安指点了方向,稍稍停顿又犹豫道:
“小的斗胆说一句,二姐儿莫再扯树叶了。”
“却是为何?”
骆如念追问道,苏安鞠了个躬,并未回答就提着水桶离开。骆如念左右望望无人在场,怯怯把树叶抛到花坛里隐藏“罪证”,拍拍手向前走去。
眼看走到游廊尽头,骆如念正在东张西望努力辨认,听见朗朗读书声从前面三正两耳的一排房子里传出,她蹑手蹑脚走到右耳房门口,小心翼翼扒在门边往里张望。
只见房中布着清一色红木书案、琴桌、案几和供案,靠墙而立的书架上排满书籍,间中数个格子上摆着精美的小型木雕,倍显典雅质朴。书案上砚台、玉洗、信笺等物品摆放地齐齐整整,两兄弟正端坐在书案前专注看书。
书案左边放着一架古式纺车,一位上穿浅蓝色半袖短褙子加米色抹胸,下穿深蓝色百褶旋裙的年轻妇人纺着布,犀利有神的眼睛不时扫向两兄弟。
哦,想必她就是苏轼苏辙的母亲,被誉“仁慈果决”的程夫人了。骆如念暗暗想道,程夫人一边织布一边督导孩子们读书,工作督学两不误,果然干练有方。
“建宁二年,谦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吴导至县,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日:‘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谓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时年三十三。”
男孩们声音清亮、抑扬顿挫地认真诵读。听到这里,低头纺纱的程夫人停住动作,慨然长叹。
两兄弟感受到母亲的情绪,默契地停下朗读,齐齐沉浸在范滂舍身求仁的慷慨悲壮中。
不一会,苏轼低头看看书,又抬头望望母亲,若有所思地站起走到母亲面前,带着疑问和期待问:
“母亲,若轼儿立志为范滂,母亲可会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