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场大夜戏。
情景是:小皇子与小郡主微服逛灯会,突然有个小孩撞入他怀中,在说“对不起”时顺手溜走了小皇子腰间的玉佩。
她站在他身旁,指点两边挂着的红灯笼与他说说笑笑,虽是剧本写的逛街,但她当是真的,胸腔填满浓烈的幸福。
先拍远景,拍过后,再换机位再来一遍。
还可以和他再逛一遍街。
剧组人员在换机位,改光时,他们站在原位等着,突然,那演“小偷”的小孩站了起来,她脏兮兮的手从戏服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纸包装的奶糖,讨好的递给李恪元。
当时苏濂溪就站在李恪元身旁,李恪元表情一如既往淡淡的,苏濂溪已经气炸了。
她怎么敢的!
她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吗?
衣服破破烂烂,脸灰扑扑的,她那么脏,托着奶糖的手更脏,苏濂溪都能瞧见她指甲缝里的一轮黑。
那部剧集拍摄周期短,剧组拼命赶工,经常一拍拍到大半夜,全体都熬,小孩也不例外。小孩长身体饿得快,到午夜时,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敢离场,饿也得忍着。
这“小偷”就琢磨出这种招数来接近李恪元,真不要脸!
想到这,她更愤怒了。
她正想开口替李恪元拒绝。
“谢谢。”李恪元说着接过奶糖剥开了糖纸塞嘴里吃了。
他吃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恪元轻声问。
“沈嗅薇,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嗅薇。”
“沈嗅薇。我记住了。”
自那以后,她就时常看到沈嗅薇缠着穿着金线锻袍的李恪元说话。
她依然那么不懂事,一个劲儿的往他身边凑。穿着全身尘土的难民戏服直直往李恪元身边蹭,也不怕蹭脏了人家身上昂贵的戏服。
她嘴巴不停的张合,李恪元侧着头微笑注视沈嗅薇,表情温和、宠溺。
他们在聊什么呢?
看见李恪元的笑容,苏濂溪眼底发烫。
明明,她饰演的是身份高贵的小郡主。沈嗅薇不过是一群由老弱妇孺组成的逃难人潮里最为微不足道的。
顶着脏兮兮的脸,赤着脚被人潮推搡着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行。那么狼狈,那么低下。
可她会有心计,会耍花招。
靠这些,她入了他的眼。
苏濂溪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她调整了脸上表情,脚步轻快的向他们跑过去。
她必须得加入他们——
“你们在聊什么呢?加我一个。”
沈嗅薇见她来,笑着将一个锅盔塞给她:“宋阿姨锅盔店的宋老板送我们吃的锅盔。特别香。你尝尝。”
她不想吃,见到李恪元手上也拿着锅盔便接到手里。
“冬天的烤红薯是最好吃的,热乎乎捧在手上,咬一口就是太阳的味道……”
苏濂溪心间密密匝匝的酸意与恨意,很久之后,她才敢承认那翻滚上来的感情名为嫉妒。
得亏后来他们工作交集少了,没了交集,见面次数自然也少了。早年片场建立起来那点所谓的情谊,很快就消散了。
他和她好不容易“不熟”的,为什么现在又要牵扯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