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姑娘第一次跟公子有意见分歧吧,采薇转身去了后院。
小书房里,两兄妹吵得面红耳赤,旁边三小只有两只鹌鹑,一只磕瓜子的猹。
“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爹爹和娘亲都觉得没问题,为什么你死咬着不松口?”
“你骂我是狗?就算骂我,我也不同意!”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你为什么不同意,原因呢?”
“你知道飞花楼是个什么所在,你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我知道啊,青楼嘛,妓子嘛,皮肉生意嘛!”
苏小莫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把猹手里的瓜子都吓掉了。
这是官家小姐的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吗?
同样无语的还有苏清尘:“你,你既然都知道,那你还要去?”
“我要去啊,我去学艺啊。学艺是在家里,学院里,青楼里,或是荒野外,有什么区别吗?”
“你就算去荒野村落,都比飞花楼好!”
“那你可是难为我了,荒野村落,哪有人懂琴棋书画?就算有,那也是隐世之人,我多大脸,请人家教我?”
“你知道飞花楼是何人所建吗?”
“这个我真没听说过,说来听听。”
“六十多年前出生的,那个和你一样的人!”
“哦?”有点意外啊,但是仔细一想,也并不意外。
“虽然他建飞花楼的初衷是为了给没有生路的女子一条活路,可是他建成以后,飞花楼就易了主。飞花楼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飞花楼了,他也因飞花楼的事一直被谩骂被唾弃,最后郁郁而终。如今,琴棋书画是还在,可是里面的人早就没有了大义,眼里心里全是钱财。这样的地方,你不适合去。”
“我又不是去学做生意,况且君子爱财,本来也没错啊。”
“怎么就没错?倘若那些人为了钱财,枉顾女子性命呢?倘若那些人为了钱财,压榨女子一生呢?你还觉得没有错吗?”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可是这些跟我要去学艺有什么关系?我拜的师只是那些女子而已啊,跟幕后的资本家又没有关系!”
“那些女子,签的可不是卖身契,是死契!就算你只是去拜师,若背后之人不点头,你也做不到!”
“哦,那你别担心,人家一定会点头的。毕竟,官家小姐来楼里拜师学艺,这是多大的噱头啊,他一定会把握住的。”
“你还想以真实身份去拜师?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不,我就要!”
“小妹,就算背后的主子同意了,那些女子也未必就是良善之辈,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踩着同伴爬上来的,这样的人,怎可为师?”
“怎么就不能为师?三人行还必有我师呢。你不也说了,她们进楼是为了求一条生路,那努力往上爬有什么错?人为了自己,比别人更努力一点,更拼命一点,有什么不对吗?”
“可她们是用了别人做垫脚石!”
“哥哥,将来你也是要科考的。若是你榜上有名,那些没有考上的,也会被认为是你的垫脚石吗?再说了,那些没有爬上来的姑娘,她们死了吗?”
“那,那倒也……”
“你看你看,没问题了吧?”
猹,啊不是,随香听到这里,扔掉了手里的瓜子,拍着旁边那只公鹌鹑阿正的肩站了起来:“好,姑娘说得好!”
阿正还在努力把自己缩到最小,原因无他,这场辩论,公子输了,在学堂里辩学都从未输过的公子,输给了三岁的姑娘。
太丢人了……
阿正不敢看苏清尘的脸色,趁烛也不敢抬头,生怕自己露出胜利者的表情,尽管自己确实坚定站在姑娘这一边。
苏小莫伸手,随香立马递上一碗茶。抿了抿,润了一下喉,苏小莫才继续说道:“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怕她们不留神教了我些不好的东西。你放心,我学艺是白天去,她们营业都是晚上。何况,你若是有学假,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这样好不好?”
苏清尘实在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了,只能点了点头:“那你每天下午去学,晚饭前必须回来,能做到吗?”
“自然,我保证。”
这事儿终于尘埃落定,苏清尘安心在书案前坐下,开始练字。
一边随香在跟苏小莫挤眉弄眼,意思是:姑娘,就算公子不同意,对你也没有影响,你一样可以去,为啥非要费这劲?
苏小莫笑着,又抿了一口茶,没有回应她。
前世那处理得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想起都还会让这一世的苏小莫无语。所以啊,若是能坦诚说开,就一定不要自以为是地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