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茂脸色晦暗变化许久，最终深深点头，“我很久没见到眼光这么毒辣的年轻人了。”

“很多人都说我裴家兴旺鼎盛，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有你看清了。”

“啊……”

沈无名先是不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

他刚才的最后一句诗，是改编自杜甫的赠花卿。

原本是杜甫在看到花卿居功自傲，僭越使用天子音乐之后的委婉劝谏。

如今沈无名说出来，未免有些指责裴家太过张扬的意思。

我没有啊，你别乱说！

沈无名欲哭无泪，“裴大人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觉得这院子的确雅致。”

“哈哈……好，不懂……就不懂吧。”

裴茂大笑几声，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搞得沈无名更是无语。

也没有管曹茱萸就在现场，裴茂开口问道：“沈公子！”

“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来形容我裴家，你觉得什么词合适！”

沈无名眉眼低垂，“裴大人，我觉得我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再废话的话，回去估计得被我岳父打死。”

“无妨！”裴茂大笑道：“他要是知道你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估计也会揍你。”

沈无名苦笑一声，随即斟酌着道：“易经乾卦有言：或跃在渊，无咎。”

或跃在渊是易经乾卦当中的第四爻。

整个乾卦是描写龙在不同情况下的状态。

前三爻都是说龙是怎么发展起来，只要低调谨慎、认真做事就行了。

但第四爻，或跃在渊。

就是说龙站在了龙门前，要么一跃成龙，要么坠入深渊。

裴茂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无名，表情收敛，没有了先前看晚辈的那种眼神。

“是啊，如今的中山裴家，就是走到了九四，要么进，要么退！”

中山裴家这些年来，的确是极为鼎盛。

不仅有他这位官居正二品的尚书左丞，还有先帝的心腹爱将武安侯裴炎武。

虽然裴炎武和楚平山都是侯爵，但含权量可不一样。

武安侯乃是“以武安国”之意，位列县侯。

而且裴炎武可没有辞官隐居，而是官居从二品的左龙武大将军。

龙武军乃是天子六军之一，分为左右二部，裴炎武便是执掌左军。

放眼整个北汉军界，也只是仅次于六位柱国大将军。

另外秦州都督裴宽，经略关中数十年，掌握了北汉将近四成的屯田。

由此可见中山裴家的权势煊赫，早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觊觎。

裴茂面容苦涩，连面前的年轻人都知道裴家情况风雨飘摇，可裴家自己人却不知道。

族中弟子弟子或是纨绔，或是平庸，或是跋扈，却无一栋梁之才。

想到此，裴茂又不由得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这倒是一枚璞玉。

若非已经婚配，他裴茂定要伸手将他拉入裴家。

“那沈公子，你若是站在我的位置，又该如何是好呢？怎么进，又怎么退呢？”

裴茂继续拿出送命的问题，沈无名的脸都彻底黑了下去。

不是，大爷！

你裴家是死是活关我屁事，问我干什么？我又不姓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