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只觉得身体好似被千斤巨石压住,每动一下都无比艰难。他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扭过头去,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个发声之人。然而,此刻他眼中所蕴含的,已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是凌冽的杀意。
先不提刺史府对这些降将能否做到全面掌控,单论这所谓的大魏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各地镇守一方的官员,在治理地方时几乎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可言。律法条文,不过是这些权贵用来装点门面的摆设罢了。
更何况,杨玄实在无法相信,魏那沧元竟然真敢就这样轻易地处决自己。毕竟,他究竟是如何来到这上溎城的,魏那沧元肯定是知道的。若是贸然将自己处死,那张龙和徐凶定然会心生恐惧。他们二人兔死狐悲之下,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呢?而此时此刻,魏宋两国之间的战火又尚未平息......
念及于此,杨玄紧紧咬着牙关,拼命压抑住内心深处不断蔓延的恐慌情绪,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魏那沧元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整个大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打破沉默,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拖出去执行吧。"
杨玄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被拖出营帐。身上的衣袍被剥下,就这么赤条条的跪在冷风中。
再多的想法此刻又能如何呢?生或死,仅仅取决于上位者刹那间的念头罢了。
杨玄的亲卫们就跪在距离不远之处,他们眼睁睁地目睹着自己的主人遭受这般奇耻大辱,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这些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亲卫们,几乎同时奋起反抗,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然而,这场抗争的结局早已注定。残肢断臂散落在地上,仿佛被人随意丢弃的破布包。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已化作冰冷的肉块和破碎的骨骼,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
而这满地的血腥与惨状,无人在意,只如同无用的垃圾般,被胡乱丢弃进一旁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渠中。血水缓缓流入污浊之中,渐渐融为一体,唯有那失去生机的肉体留在污水里一点点地腐朽溃烂......
紧接着,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如饿狼扑食般迅速围拢过来,将杨玄牢牢地控制住。只见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杨玄仰面摁倒在地,粗壮有力的大脚更是狠狠地踩踏在他的四肢之上,令其丝毫动弹不得。
面对如此绝境,杨玄却表现得出奇镇定。既没有因恐惧而大小便失禁,更不曾开口求饶半句。他那张坚毅的面庞上竟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静静地仰望着头顶那片漆黑如墨的夜空,以及高悬其中的那一弯冷月。
一切就绪,马背上的骑士开始大声呼喊,他们胯下的马匹则不断积蓄力量,时不时地扬起前蹄,发出清脆响亮的尥蹶子声响。此情此景,杨玄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呜~呜~”一阵悠扬而绵长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划破了刑场紧张凝重的气氛,行刑的进程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督刑的军官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号角示警声,不禁微微一愣神,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面色一沉,冲着那些行刑的士卒们大声呵斥道:“磨蹭什么?行刑!”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我看谁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郎骑着一匹身上布满黑白相间斑点的骏马,如同一阵疾风般冲进了营地。她在营地里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着,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避让开来。
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士卒想要举起手中的弓箭阻拦这位不速之客,无一例外都被身边的长官及时出手制止。
终于,女子来到了杨玄身边下马,并挥剑将捆绑着杨玄手脚的绳索斩断。紧接着,一件柔软温暖的裘皮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杨玄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沉重的眼皮像是挂了千斤坠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份温暖:好累啊,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