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四下里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这谁家大姑娘,叫长公主殿下这般看重?”
“怕不是南都哪家的吧,或是哪一个旁支?总归不是我们相城的,看样子就不像。”
“嘻嘻,你直说寒酸罢了,还看样子就不像!”
“别胡说,小心叫人听见……”
柴善嘉预备着下车,眼睛一闪,心道,我已经听见了!
她的马车的确是一辆陈旧的青帷车,车厢很是窄小逼仄。
以往老太太和柴泊秋也都说过要给她置办一辆新的,或是将家中更好的换了给她上学用。
是柴善嘉不让。
开玩笑,寒来暑玩的日日上下学,坐一辆灰扑扑的车,隐藏在金光闪闪的同窗们之中,被劫道的概率都直线下降。
换一辆金碧辉煌的,就她这萝卜一样的小身板,那不叫上学,那叫物资运输或者人质快递。
可虽然她坐着这么旧的车,依旧被劫了。
呵。
所以,她怒而重装内饰,现在她的马车里可是非常了不得。
光坐垫都多加了两层!
还是心形的!
……
柴善嘉弯腰出来,那青衣内侍随即抖开一件斗篷,几乎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各色目光,将人兜头蒙住,而后,跟来的那婆子便背对马车,弯下了腰。
好家伙,柴善嘉都愣住了。
就有一种裹完鸡蛋液去就面包糠的宿命感,中途万不能掉地上。
“背就不用了吧?”
她在斗篷内口齿含糊的抗议。
不是不能背,劫匪小哥和霍十二年轻力壮的背个大童义不容辞。
可这会儿这么多人,外加这婆子年纪不小,就……
青衣内侍音色温软,介于少年男女之间,并不叫人反感。闻言,他只是道:“回大姑娘,前头不远有几处低洼,虽用碎石填过,积水却易弄脏衣裳。
您放心,肩舆离得不太远,这位妈妈的罩衣也是换过了的。”
好家伙,人家来背她,她还能嫌人背心脏?
那她还是个人嘛……
但这时也不适合多话,前车已开始移动,柴善嘉也只好跟个大红热水瓶子似的,歪倒在了老妈妈背上。
咦,比两位兄弟软和。
她们这边走出几步远,就听那内侍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殿下吩咐,这边几辆车都请回吧,上去了也进不去别院,人太多了。
下次但有机会,殿下再给各位专门下帖子,请大家届时前来游园。”
“……啊?”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低呼声,似颇感失望。
马车也陆续准备掉头回返。
当然,也有人不放弃,扯高了嗓子自报家门:“这位内官,你且看仔细了,我家可是相城刘家的。
南羡书院的李山长是我姨父,我姨母是长公主殿下所建女学如今的代山长。旁人不能上去,我总该可以吧?”
这声音恰恰就是半刻前出言嘲笑柴善嘉寒酸的那一个。
相城刘家?
可惜后续说了什么,听不大清了。
背着柴善嘉的婆子行动看似不急不缓,十分稳当,速度却奇快。
不过半刻钟,就飞一般的抵达了肩舆所在。
婆子将她小心的放上肩舆,还不忘交代一句:“大姑娘随身的东西,还有奴婢和车马,皆有人引路,不必挂心。”
“好,多谢你。”
柴善嘉把自己从过大的斗篷里扒拉出来,脸都憋红了,再想着该给个赏钱,婆影子都不见了。
肩舆起,再次向上。
这回无甚阻碍,越接近别院所在,四下越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