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子昂的嘴角明显往下撇了撇,似没料到面前的小孩儿在家里竟也是这般处境。
“是。”
柴善嘉捋了捋思路,洋洋洒洒道,“你也知道,我家中刚过温饱,家父也不过是个小举人。然而这先生日常出入却用着沉水香,还能进出公主别院……”
她说到这儿,瞿子昂嘴角一弯。
大概是想到某个刚过温饱的,被矜贵的昱王殿下伺候着,一会儿喂牛乳一会儿喂杏干,可真是家贫父不成器,呜呼哀哉。
柴善嘉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三分真七分假,越说越来劲。
“这几日,那位先生行踪越发成迷,昨晚上暴雨,丫头们归家时说是还给她留着门,人还未归。这也着实太巧合了,这位韦先生怕是得好生查一查——”
“哪个韦?名叫什么?”
这时,瞿子昂突的不顾伤势坐了起来,整个人也重新回到了光线能照见的地方。
柴善嘉没察觉,顺口答曰:“吕不韦的韦,名叫韦应贞,字雪卿的。”
“我……好似听过她。”瞿子昂若有所思。
“不急,等你伤养好了再慢慢查访。”
柴善嘉一脸信赖的看着他:“瞿子昂,这事可就全靠你了。”
“什么?”
这话一处,面前少年一双圆眼睛倏地瞠大,终于又有了那晚蒙面劫掠时自称“小爷”的样子。
他挑眉不敢置信道:“你小小年纪,怎可这般没大没小,随意唤人全名?”
“哈?”柴善嘉一时没反应过来。
“按规矩你可唤我瞿家兄长,瞿大哥,或是瞿哥哥——”
“噫……新号,别搞。”
“什么?”
柴善嘉无语凝噎。
什么兄长,大哥,瞿哥哥的,恶熏熏!
这是雄鹰一般的现代人类女性能叫得出来的吗?
感觉叫出口体裁都变了,不练个九阴排骨爪毕不了业的样子……
给瞿子昂发完任务后,柴善嘉总算暂时放了心。
她打算回去归置盘算一下,看还能不能给伤员找个正经地方呆着。
可她不知道的是。
她不过信口胡说,随便捡个可疑人员出来,以此为名,想叫瞿子昂接了任务安心养伤,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去找李德显拼命。
但,此刻的韦应贞还真就不在府中。
且这一回还携了她的得意弟子,大晚上在河边正等着登船……
“先生,这样妥当吗?”
少女裹着暗色斗篷怀抱着琴,神情如同雏鸟,稍显寡淡的脸上因着这种跃跃欲试又夹带恐惧的反应,反倒越发生动起来。
而一抹鲜嫩欲滴的翠色在她转身时,从斗篷底下默默流泻出来,恍如黑夜里的一段春。
“先生,舱中究竟是何人?我……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正经的闺秀,我这——”
“傻孩子,当先生的岂能害你?不过检验一番近日习练所得。再者说,里边的贵人可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真的?!”
郭云仙抱紧了琴,怯怯踩上踏板,停顿少许,回首道:“好,我都听先生的。”
这时,船舱前珠帘儿一掀,馥郁的酒气夹杂着脂粉香,热烘烘的扑面而来。
舱内,正对着的主座上赫然有个花甲老者,脱了鞋,盘着腿,举着筷箸敲击杯碟,与那场中歌姬正唱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