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太像了,杜甫年少曾登泰山,宗泽却也游遍大宋的名山大川。杜甫作此诗时意气风发,宗泽此间正值年少,胸中也有天下抱负。
杜甫的晚年……
宗泽的晚年……
是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还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宋荃悲痛不已,他荡然无神的俯视这山脚下风景,眼中却再无一个美字。耳边止传来少女与宗泽的嬉笑议论之声。
“这首望岳虽是杜工部年青时所作,但气势之磅礴,实乃她平生作诗罕有。写的好,实在是太好。”
“宗姑娘慧眼独具。就是依我之见,这首名篇也是杜工部毕生诗句中,数一数二的五言!”
“江司首承让了,哈哈……”
正当二女还在谈论着诗圣炼字之绝妙时,身旁神情落寞的宋荃却兀的插进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宗姑娘……”
宗泽不解其意,她停下动作,注视着那边的男子。
“你说,要是有一天,契丹人杀进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一时众人皆死寂。
宋荃却没有停止的意思:“是觉得辽国离东岳太远了么……可是,从这往北看,那不正是渤海吗?”
泰山上按理是见不到海的,玉皇顶上也无能为力。但是,此刻宋荃的心底却有一片惊涛骇浪,正在咆哮,正在杀人。
宗泽听着他的情绪,紧抿嘴唇,肃穆。
女子坐到他的身旁,一样低头看他:“宋司首多虑了。蔡太师已在我大宋和辽国的边境上陈雄兵二十万,契丹人杀不进来的。”
“灭青唐吐蕃,御西夏时契丹人都没反抗,此刻又怎会来犯……”
说归如此说,但宗泽自己的内心,却从未停止过纠结。
莫说是她宗泽宗汝霖,敢问天下宋人,谁又不想收复燕云?
乃至于太祖皇帝都留下遗诏,收回燕云之人,当封异姓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辽国每存在一天,哪怕再怎么和大宋互称兄弟,那也让人意难平。
更何况,大宋和大辽,谁才是那个真正卧在榻上的主人,都尚且难说。
宋荃听了白衣女子的慰藉,却没有一点好转。他惆怅了半天,最后却也仅吐出几个字:“可,万一呢……”
见到两人都沉默不已,江齐索性近前来,犹豫了半响,轻声道:
“是当有一件事情,该让相公晓得,宗泽姑娘既然在此,尚可听听看。”
“不久前,当今官家派了泾国公童贯出使辽国。那位回到汴京之后,向官家奏了密议……”
“她说这一趟,见到契丹皇帝不思进取,只知贪图享乐。契丹朝廷尽是阿谀奉承之徒,摇摇欲坠。就是那几十万大军,都没了强兵的样子,不再有丝毫威慑力。或许整个辽国,也就只剩下了一个统帅耶律大石,还在思进取。”
“正是如此,这位童监军索性向官家提议道,何不联合东北的完颜女真共而击之,灭了它契丹,夺回燕云!”
一语惊倒天下人。
宗泽闻言大惊:“江司首此话可是当真?!”
“断不是谎话。”
“那陛下如何说?”
“官家已经点头。”
白衣女子当即欣喜若狂起来,她连道两声:“好,好!”
这让宋人如何不动情,收回燕云乃是开国之恨,若真能灭辽,当世官家堪称一代明主!
可是,她们欣喜,宋荃听到这件秘事,却瞠目结舌,如遭雷轰。
联完颜女真……灭辽?
男子的手指掐紧崖壁磐石,一时不免刺痛。
他明白,这看似是一件应当举国欢庆的好事……
可联金灭辽,正是北宋自取灭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