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已被锁定,又如何躲得掉?
一击必杀,同阶必杀。
这一刀终归还是落在杜适身上,很简单,也很朴实。
杜适身形骤停,以长刀拄地,低头喘气。
片刻后,一抹斜长的血痕自他左肩弥漫到右肋,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很快侵染湿透了他的半边墨衫。
杜适抬头,望着余力,喟然一叹,“我原本以为,杀你只是一刀的事。”
余力真气消耗一空,一滴也无了,现在来个半大孩童,都能轻易杀了他。
他半蹲在地,也以刀拄地,支撑着虚亏的身体,抬头望着杜适,“多谢你留老夫五日。”
若非这五日喘息,勇猛精进,余力必死无疑。
杜适又一叹,道:“我自失了一臂,反而堪破瓶颈步入八品圆满境,刀法亦精进许多,武馆同辈无敌,本想以全盛之力一刀杀你,并未轻视你,咳……”
杜适说着咳了起来,边咳边喷血。
他摇摇头,道:“你方才这一招,是什么?”
余力知他想死个明白,答道:“一击必杀。”
“一击必杀?”杜适眼中一亮,“很绝的一招,已臻杀意境,我死得并不冤!我和你的恩怨,自此了断,二哥想必也会原谅我,不会怪我没有杀死你。还有家师那边,我请求过了,他答应过我,如果今日是我死,他不会找你麻烦,你且放心,咳……”
杜适又咳嗽起来,眼神渐渐黯了下去。
未多时,彻底没了声息,就这样以刀拄地,直挺挺站着。
杜适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人,就算流血,也要站着流,哪怕死了,也必须站着死。
这是他的骨气。
就如当日左臂枯萎无法医治,二话不说一刀斩断,这本来就是他的骨气。
他宁愿不要那条手臂,也不愿拖着一条废手累赘让别人笑话。
余力望着他失去生气的尸体,唉地一声长叹。
这杜老三从小时候起,便是这般脾性,认死理,较真劲,从不低头,有股别人无法理解的迂腐骨气。
余力歇息片刻,慢慢蓄积了些体力,缓缓起身,朝杜适走去,准备将他安葬在这竹林里。
“不劳老人家。”
突然,竹林外有声音传来。
余力转身,望着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的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有儒雅之风,不似武夫,反像个文儒。
不由紧一紧龙牙刀。
他现在实在太虚了,谁都可以轻易杀死他。
中年男子朝杜适尸体缓步走去,连连叹息,眼里满是悲伤和惋惜。
但他说话的口气却很淡然,“我姓郭,名不辞,杜适之师。杜适临行前,说此去杀一个老人家,了断一桩恩怨,若是他死了,让我别找这个老人家的麻烦,我此刻真的很想一掌毙了你,但我既已答应他,便不会食言,唉,我这个徒弟,却也是个憨儿。”
他就是郭氏武馆馆主、杜适师父!
余力心中微凛。
郭不辞扫一眼余力,道:“只不过,这憨儿也有三五至交好友和几个仰慕他的师弟,我能管我自己,又如何管得住他们?还有一个上阳武宗的小姑娘,她爱慕这憨儿多年,她若知杜适死于你手,恐怕不会就此算了,我言尽于此,老人家且好自为之吧。”
余力闻言一怔。
他这意思,已是非常直白了。
余力又怎能不懂?
只是……那上阳武宗又是何方势力?
郭不辞不再言语,抱起杜适的尸体,慢慢出了竹林。
他悄悄跟着杜适而来,便是预感他会出事,不料成真,无奈带回武馆操办身后事。
当天傍晚。
余力拖着疲惫之躯,骑马回了桃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