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靖着实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虽然他没有通过任何形式跟魏寻立下赌约，不过是在心里对“一招不可能破解我的术式”颇有些自信，就愿赌服输。

“老哥，是你技高一筹，我认了。”石靖朝着地上重重地锤了一拳，抬起沾满了血和沙土的手，对狐妖说道，“我以这一拳起誓，在翠屏山这个地界里，绝对不以任何形式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我信你。”魏寻代替狐妖，接受了石靖的承诺。

他相信石靖说到做到，但并不表示这件事就此了结。正因为相信石靖的人品，也就意味着一旦狐妖离开了翠屏山，还是会成为除妖师石靖的目标。

狐妖自是懂得石靖的承诺是有限的，委屈巴巴地问魏寻：“少爷，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离开翠屏山了？”

——也不是啊，石靖是个凡人，总是需要吃喝拉撒睡，不能一天24小时都盯你啊。再说了，住在翠屏山上有什么不好，只要你把石靖熬死了，你不就自由了吗？

若是在平时，魏寻绝对会说出上面的话，拿狐妖来寻开心。不过这一次，他决定把话藏在心里，伸出手揉了揉狐妖的脑袋，让她放心把事情交给自己。

看着魏寻的背影，狐妖小声地抱怨着“别弄乱女孩子的头发啦”，对那无言的守护报以温柔的微笑。

魏寻走到石靖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让两人的视线能彼此平视。

“只可惜道观里不曾存有酒，不然这会儿高低要喝上一杯。”魏寻以这么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作为开头，彰显自己没有敌对的意思，“石靖，你说你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那你能灭掉天下所有的妖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石靖没有因为“大义”在自己一边而趾高气昂，“我做不到，但我会将这个意志传承下去，让子子孙孙都去完成这份伟大的事业。”

“还整得挺有史诗感。不过你想过没有，你这一句话，就决定了子子孙孙的人生。这份沉重的责任，是一句话就能承载的吗？”

魏寻的话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了石靖的头上，虽然不至于直接将他的人生目标浇灭，也足以让他产生哪怕一丝的怀疑——不，不能因为这人的一句话就动摇，这个家伙只会胡言乱语……可是，自己为什么又会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呢？

趁着石靖无言以对的时候，魏寻乘胜追击：“你把妖定义为‘需要消灭的对象’，那么鬼呢？”

“鬼……鬼是用来除妖的……”石靖没办法将“工具”二字轻易地说出口。

“还有怪，以及魔呢？”

“……那你呢，难道想要守护天下所有的妖吗？”石靖咬着牙，心脏仿佛被一只名为“违心”的手死死地捏住了，让他无论说出什么话，都像是输家的无能狂怒。

“我这人啊，既没有那种本事，也没有那种志向。”魏寻哈哈大笑道，“我只要能守护眼前的事物，就需要拼尽全力，哪还有余力去管什么天下事？”

石靖哑然失笑，觉得这话真不像是个“赢家”会说的豪言壮语。

“不过啊，有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魏寻学着石靖先前的形容，用拳头起誓，“我如果遇到了‘害过人’的妖，必将予以诛杀。”

石靖点点头，算是接受了。然后他指了指地下，问道：“是不是跳过了一个重要步骤？”

“不要，多疼啊！你还是去洗洗手吧，免得感染了。”

魏寻端来一瓢水，让石靖清洗伤口。

石靖脸上抽搐的横肉，表明他在努力地忍着不喊疼，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这水莫不是也有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