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一张臂,十指上缠满透明丝线,紧紧攥住了斩过来的尖刀!
咔!
他的手指好似铁钳一般,咬死了压下来的尖刀!
那柄尖刀上附加的恐怖力量,根本不能以常理揣度,没有量化的意义,它足以将周昌一瞬间切成两半!
但周昌拼着脑仁被凿开的痛楚,拼命调度着每一根透明丝线,一根根看似柔弱的丝线,反而缠住了那柄尖刀——丛丛线头像是被钢针引领着,从尖刀上迸出,牵拉着李夏梅那条手臂,一下子反折了回去!
尖刀的刀尖扎进了李夏梅的额头!
它满头乱发炸开,更疯狂地啸叫着,从肚皮里探出身形的速度更快!
明明那柄尖刀已将它的眉心洞穿!
“没人能不发出任何动静,暂时停止呼吸,却还是有心跳,也没人能完全遮盖住自己身上的气味——这些味道在如何遮掩,在狗鼻子里都像黑天里的火炬一样!
人不能和狗比!
既然做不到不发出声音,不散播气味,那就只能委屈你了——
只要你闻不到活人的气味,听不到活人的声音——”
周昌凝望着面前那张狰狞恐怖的瓜子脸,他双手捧着李夏梅的面庞,好似捧起情人的笑靥——
密密匝匝的微白透明丝线从那柄尖刀上脱落,纷纷扬扬深扎进了李夏梅的眼耳口鼻之中,将它的眼耳口鼻缝住,将它的双手都缝在了脸上!
丝线缝了一圈又一圈,每一个针脚都极其密实有力!
躁动的李夏梅骤地安静下去。
最后一根丝线围着李夏梅的嘴唇缝了一周。
双手捂着脸,头上插着尖刀,下身还连着自己旧身躯肚皮的李夏梅,忽然蒸腾作一股股虚幻斑斓的气息,漫入林间,消散无踪。
黑天渐明,阴风止歇。
周昌筋疲力尽昏倒在地。
白秀娥站在周昌身后,白皙清秀的小脸上,惊惧仍未消散。
这时候,她的右边脸颊像水面一样荡漾起了涟漪,另一张妩媚多情的脸孔从涟漪中生出,逐渐覆盖住了她的右半张脸。
美人脸儿笑吟吟地看着倒地的周昌,若有所思。
不远处的周三吉陡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
黑漆漆的雾气里,一座篱笆院若隐若现。
小院由茅草搭起的门楼下,贴着‘福’字的黑漆院门敞开着,院子里的三五间屋子,以夯土作墙,蓬草为顶,甚是简陋。
李夏梅走进了院子里,推门进了堂屋。
它此前被透明丝线缝在脸上的双手,如今垂在身旁,插进额头的那柄尖刀,更不见了影踪。
正屋里,光线昏暗。
黑黄的屋墙上,模模糊糊的似是挂着几身长衣裳。
一只火盆摆在屋中央的空地上,火盆里跳跃着橘色的火光。
那火光将这间屋子映衬得更加昏沉。
李夏梅从门后头抄起一根竹竿,取下了一侧屋墙上挂着的某件长衣裳——墙上那一件件所谓的长衣裳,其实是被一张张鞣制发黑的人皮。
李夏梅先将双手‘穿’进人皮内,进而双脚也蹬进人皮里,最后套上脸皮——
人皮背后长长的裂缝无声息开始弥合。
人皮猛地鼓凸起来的腹部,被李夏梅双手用力压平。
片刻后,李夏梅就变作了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妇人,‘她’穿着一身蓝粗布的衣裳,外面罩着件皮围裙,跪在了火盆后的草垫子上,低声言语了起来:“当家的,这回没能留下那具‘聻尸’啊……
没根脚的魂儿,住进了那具聻尸里……
他有些没来由的手段……”
李夏梅一边畏惧地小声言语着,一边从旁边抓起一叠叠漆黑的纸钱,投进火盆里。
黑纸钱被火光吞噬,蒸腾起虚幻斑斓的雾。
那阵雾飘扬着,缠绕在正对门那面墙上钉着的神龛牌位上。
神龛离地只一尺,内里的牌位上,字迹隐约可见:生冷黑猖冯亖神旌坛位。
“三女……三女本来在我跟前帮忙,可她后来又改了主意,在那莲胎童子命的女子身上暂时藏了起来……
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虽然被我收养,但根脚却在密藏域的财宝天王那里。
虽然她后来没有出手帮忙,但好歹还是留下了信物的……”
李夏梅扬起了手腕——一缕黑发正缠在它的手腕上。
这是周昌与白秀娥订立盟誓之时,交托给对方的一缕头发,如今变成了李夏梅口中‘三女’为它留下来的信物!
“三女说,那外来的魂儿,能住进一具养了七天的聻尸里,本身就很不凡,更何况他身上还藏着些别的隐秘手段,所以她想设法探出那生魂藏着的秘密以后再杀他。
我过几天,也去青衣镇上做个屠户,看住那具聻尸。
一旦三女办完了事,就和它一起杀了那个生魂,再把聻尸带回来。
不会耽误事情……”
李夏梅说完了话,偷眼去渺那离地一尺的神龛。
五色斑斓、似真似幻的‘想气’缠绕着神龛里的牌位,在这一刻,倏忽聚成了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那张人脸蓦地张开漆黑的双眼,瞪住了李夏梅!
两侧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张人皮,都瞪着眼盯着李夏梅,它们依次发声,由老少男女声混合形成的言语,在这正屋里响了起来:“三女在密藏域都不安分!
盯紧它!
聻尸是财宝天王命我养在这里的,弄丢了它,你只能‘化了’!
过几天,让大女、二女和你一起去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