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赶上这摊子破事了!忒也晦气!”
顾兴荣啐了口青痰,跌跌撞撞跑出娘娘庙几里地,来到清水镇上。
他脚步游移,摸着见底的钱囊,犹豫着到底是去赌坊还是酒肆……
“娘的,到底是什么时候起,运气变得这么背了?”
顾兴荣嘟囔着,忽地一个激灵。
好像……
好像就是从大哥大嫂死的那天开始……
他发觉一阵脊背发寒。
可就在这时候。
肩上猛地被人一拍:
“哎哟,顾老二!可算找着你了,老身这一把骨头,跑了十几里路,都快晃荡散架喽。”
顾兴荣被吓得心肝俱颤,缓了好久才看清来人。
原来是村长王良材。
看着这须发皆白,身材佝偻的小老头。
顾兴荣迅速转变了脸色,趾高气昂道:
“哟,这不是村长么,你找我作甚?
还大老远跑镇上来,莫非是发现你家小丫头在武馆整日被人欺负,学不来真本事,打算豁出老脸来撒泼了?
那你找我确实是有眼力的,走,我叫俩人去给你助个威,我顾兴荣为人你晓得,只消一钱银子,童叟无欺。”
“你、你说什么,丫头叫人欺负了?”
王良材猛地一怔,浑浊的老眼显出心疼。
“怎么会,我都是交够了银钱的,我都……”
见他杵在原地发愣,浑身打颤,顾兴荣算是反应过来了。
这老东西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王家丫头,还挺能忍,跟她爹一个倔脾气。
顾兴荣笑笑,拍拍王良材的后背,随口道:
“那村长,你既然不是为了孙女儿的事来,便是找我了,难得村里还能有人想起我,说说吧。”
此刻王良材六神无主,拄着拐杖不知所言。
听到顾兴荣提醒,才猛地想起此行的目的来。
对他来说,高高在上的武者是座大山,不敢招惹。
而踏江归来的顾大奢,犹在其上。
于是王良材一把攥住顾兴荣的手腕,哆哆嗦嗦将今早的所见所闻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
“哈哈哈,清河郎君?踏江而行?我看你这老东西怎么傻不拉几的!”
“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你也信?”
听完王良材的讲述后,顾兴荣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是看着顾大奢长大成人的,这小子憨不拉几的,要真能有这般本事,那他顾兴荣不得立地成仙了?
这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呵,还说想见我……这小子,我看是魔怔了。”
顾兴荣拍拍王良材的肩膀,也不去赌坊了。
转身就往水云乡走去。
经历了娘娘庙惨案后,他心里渐渐梳理出了一条脉络:
那潭中的森森白骨,恐怕并非偶然。
自家贤侄顾大奢,定是在囍祭时出了岔子。
趁乱跑了出来,捡回一条小命。
不过啊……
连清河郎君这种笑话也能说出口了。
真不愧是我顾兴荣的侄儿。
有意思!
……
时已黄昏。
顾兴荣踩着晦暗天光,一路无阻地来到被他搜剿一空的顾奢家。
叩叩。
轻敲尚未嵌合,隐隐漏风的木板“门”。
顾兴荣搓搓手,朝里头笑眯眯道:
“贤侄!原谅二叔来晚了,二叔我还去了娘娘庙寻你,不想你自己跑回来了,可真是弄巧成拙。”
门开。
“是么?”
赤着上身,显出明晰线条的俊朗少年缓步踏出。
淡淡看向他,嘴角勾起。
答非所问道:
“对了顾兴荣……”
“你怕死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