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嫌朕给你指的夫君不及他英俊吗?”煌久逗她道。
纾慧红了脸,“才没有,皇姐一贯爱浑说。我是觉得这位大人品貌风度,不正与姝君表姐相配吗?”
许姝君?煌久突然忆起来,旧岁她们姐妹三人泛舟湖上之时,许姝君身上的香气正是笃耨香[MOU1]!照理说她一个正三品的郡主,用这种名贵的香粉并不为奇;但许姝君并非对笃耨香趋之若鹜的寻常贵女。煌久忆起还在东宫的时候,秦勒之拿着她赏的笃耨香去讨好蓝桥驿的洞仙冷娘,这才打动了这位冷艳的花魁。后来秦勒之高官厚禄,手头宽裕得很,向各方名艳献殷勤仍是这一套。许姝君那日身染笃耨香气息,莫非他二人,私下里有过来往?
纾慧见她沉吟半晌,试探着问道:“皇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煌久答道:“没有,慧儿还真是说着了。论门第年齿,他跟姝君,的确般配。但凡他是个品行端正些的,的确是桩好姻缘。”
纾慧不解地问道:“皇姐此言是指?”
煌久答:“你自小在宫中长大,自然没听过他的名声风评。他就是秦勒之,京城有名的薄幸郎。上个月吧,才纳了第十四房小妾。朕如何放心把姝君交给他呢?”纾慧惊屹万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乍看风度翩翩的君子,居然是这样一个浪荡种子。煌久轻抚她的脸颊道:“行了,你就别总操心别人家了。姝君虽然寡言少语,但自己心里有衡量在,我也不愿施加给她什么。看着与宁跟尔莞,你跟飞卿都能夫妻长厢厮守,儿女承欢膝下,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就安心了。”
说起孩子,纾慧绞着手帕嘀咕道:“哪就那么快就能有孩子了?大哥与大嫂成亲了那么多年,不也是才遇喜吗?”今年年初,楚妃的肚子总算是不负众望地有喜了,这也是煌久没有派与宁去治理黄患的原因所在。
“过去好几年间又是继母又是填房的,尔莞打理家事照顾孩子肯定也搓磨不少。如今她也有了骨肉,总算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了,朕也替她高兴。”她以后会做个好皇后的,煌久如是想到。只是,如若楚尔莞怀的是个儿子,那情况可就不那么喜人了。
历代多少继后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而或戕害或贬黜原配之子,楚尔莞向来安分没错,可涉及到皇位的归属,哪个女人又乐意看着继子高过亲子呢?而煌久肯定更希望来日之君与自己亲近,与母后只要维系表面礼敬即可。可隆虑自小就不是在与宁身边长大的,父子间说亲厚也算不得亲厚,如若真有两嫡争储那天,隆虑很难占上风。有这座警钟在,煌久很难不格外悬着心。
这段时间林择善的母亲病重,大约没有多长的时日了,煌久便准他照顾母亲,御前伺候的差事就都交给了专廉。
“这一大笔银两,无论如何也够治黄开销了。立即拨款给薛泓嘉和杨聪两处,免得他们用银子时两手空空。行俭,你又帮了朕一个大忙。”煌久说道。
专廉一面提笔草诏,一面答道:“陛下谬赞,有赖陛下教导。”
“你这回扭着秦勒之把事给结了,不怕他以后再阴你?”煌久托着腮问他。
“微臣是陛下之臣,行措皆奉行陛下圣意,不惧他人发难。”专廉答道。
煌久一笑,“说得好,朕还怕你少不经事,被他的阴损功夫吓着,看来是朕多虑了。”
“哪里,陛下所虑乃凡人穷思竭虑都难以周全之事,微臣幸得陛下指点教导,方略能参得一二。请陛下御览。”专廉道,他将拟好的旨意呈给煌久过目。“陛下明知秦大人对臣不善且手腕刁难,仍将臣遣到他手下历练,臣若不迎难而上兵行险招,如何能令陛下满意,如何能长留陛下身边呢?”
煌久笑道:“这才跟秦勒之共事一回,怎么就学会了他油嘴滑舌的那套了?”
专廉答:“见您批折子批得烦闷,耍耍嘴皮子博陛下一笑罢了。”
“你办差办得出色替朕分忧,比什么漂亮话都更能博朕一笑。年纪轻轻多用心做事,别学秦勒之那些不入流的油滑功夫。”煌久道,“六月二十一是豫王爷六十大寿,朕准备给三伯好好操办。交给你来,这回手头银钱宽裕,可算不上锉磨你了吧?”
专廉轻笑两声,“好,臣谢过陛下。”
专廉这小子的确是有点城府的,不仅不为自己邀功取宠,也没跟她抱怨次行的艰难险阻。心事不与人知,他的性子真的很像煌久年轻之时。暗自赞叹过专廉这孩子,煌久又开始合计起秦勒之,这东西仗着一张好看的皮囊处处留情。从前尚未发轫之际就沾花惹草劣迹斑斑,如今发达了,更是游刃有余,许姝君十有八九会着他的道。遇人不淑之苦,她可再清楚不过了。
太兴十三年八月十九,惠仪公主与陈泊平于蕊珠殿内举行大婚的典礼。婚期前半个月,薛泓嘉便以祭祖为名,回到会稽郡望,一待就是两年,这都是后话。新人婚后拜见过帝后谢恩,便居于宫外的惠仪公主府,山岁承以主簿的身份也搬入了侧院。公主温婉贤淑,状元意气风发,街头巷尾无不称赞这一对佳偶天成的琴瑟和鸣。委佗出阁之后对陈泊平相当的顺从,说一不二,平时也是待在府里读读书写写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陈泊平对她放心得很。状元郎正是春风得意之际,整日与京中显达权贵文人骚客们谈论古今吟诗作画,直到掌灯时才回府。
委佗对待山岁承的态度一如往昔,与未出阁时并无二致。陈驸马也不介意这么一个草芥出身的人待在府里,在他眼里山岁承不过一介家仆;况且山岁承低调老实,存在感的确很低。山岁承留意尽量不跟驸马爷打照面,与殿下之间倒无太多隔阂。一日午后,他与委佗同在撷芳阁里读书,山岁承再三纠结,还是开口问道:“殿下,您很钟情于驸马?”
委佗从《司马法》上移开视线,抬头答道:“没有啊,何出此言?”
[MOU1]笃耨香是中国古籍记载中已经失传的一种域外香料,关于它的描述,最详细的记载是宋朝赵汝适的《诸蕃志》,其中描述:笃耨香,出真腊国,其香树脂也。笃耨香分为黑笃耨和白笃耨两种,黑笃耨一两价值三万钱,白笃耨一两高达八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