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咬牙踩着马镫跨了上去,小红马没有发性子,轻轻地拍了拍马脖子,很匀称地迈开了步子。老人们说打乖的骡子调乖的马,意思是说驯骡子要用皮鞭,驯马要哄着来,斯言不虚。
路过庄子、上了公路,张叔平都要跳下马来,还是担心小红马受惊。到团庄和到山台都差不多的路程,平时不得三个多小时,小红马的脚程快,今天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张叔平还没有进庄子就早早下了马,让马儿落落汗,才好饮水。进铁匠铺的时候,小红马是第一个顾客。听说是第一次挂掌,师傅有点紧张,问这马乖不乖呀?
“没问题,很乖的,这不我一路骑过来了,小红马给师傅打声招呼。”张叔平拍了拍小红马的脖颈,小红马“咴尔咴儿”地叫了两声,俩师傅都觉得很神奇,这不废话吗,你引导着你家的马儿跟你互动,一有反应,你塞给一块馍馍或抓一把豆瓣,牠不形成条件反射才怪了,这大眼睛伙伴智商不算低呢,否则上了战场,怎么做到精妙配合,生死相依?
张叔平原本准备四蹄子都要挂掌,师傅实诚着呢,说不是拉车的辕马,只挂俩前掌就可以了。第一次挂掌要把俩后腿绊住,张叔平说不用,那样马儿反而会紧张,小红马很乖的。又拍了拍脖子,又“咴尔咴儿”地叫。这次得喂点豆瓣,否则下次就不配合了。当着众人的面不能给马儿喂馍馍,有点惊世骇俗,虽然同样都是粮食。
说说笑笑地,给小红马挂上了俩铁掌,立马觉得小红马威风了一大截,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斗战艰途,踏平坎坷。
出了铁匠铺,又去了一下供销社,打听了一下药材的价格,主要收的是柴胡、大黄,价格没有变化。
可以回家了,刚看过供销社墙上的钟,才九点半哎,还早呢,团庄离朱家屯不远,三、四里路,回家也要路过的,要不要顺路去看一看?真是说惯的嘴,跑惯的腿,一点都没说错。才几天时间就跑了两趟,有点勤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还没想好呢就到了家门口。都是聪明人,啥藉口都不用找,露了马脚还徒增笑料,实话实说最好:路过,人马困乏的进来打个尖,顺便休息一下再走。
还找啥藉口呢,一进院子门就被怼上了。
“哎吆,大学生哈,混得不错,都骑上高头大马了。”
“不能这么叫哎,锅盖揭早了漏气,就成夹生饭了。”
“都已经夹生了,还怎么夹生?”
“这怎么算呢?认怂了叫夹生,没认怂叫‘在路上’”
“鞍子不错。”朱同学转移话题很快地,不过这是个送分题。
“当然了,你算是有些眼力,看看这包浆的鞍桥,再看看这雕花的铜饰镶边,这俩马镫上万字不到头的云纹,都是老物件,有些年成了。”
这样的送分题有必要再得吧两句,张叔平感叹道:“想当年祖上也是大户人家呀,全让爷爷抽鸦片给败光了,我爷爷在大川镇里抽鸦片抽得不回家,房子卖了,地卖了,牛马骡群都卖了,羊连群群子让人给赶走了。就剩下了个马鞍子,见证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朱同学一阵大笑:“哈哈哈,说的跟真的似的。拉倒吧你呐,顶多也就是乡下土鳖,经不起折腾的小地主。抽鸦片的人多了去了,真正的大户人家哪家是抽鸦片抽垮了?那些豪门大户的家产,十辈子都抽不完,抽垮的都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小门小户。”
“再看看鞍桥下面垫的这块破毡,你好意思过村庄穿集市的,我都替这匹马感到委屈——扈从如林,锦旗如云,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银鞍宝刀,鲜衣怒马,我的梦里少年,你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