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灰里埋的土豆软泡泡的了,很绵很唦,全给扒拉了出来,忘了烧开水了。张叔平忙着烧水,劝他们等水烧开了再吃,看三人抓耳挠腮地,张叔平说:“那年二大大烧山灰,也是在山灰里埋了几个土豆,也是忘了带开水,一噎一噎地连着吃了几个,晚上回去肚子疼,送到医院里一查是肠梗阻,动了手术。你俩不记得了?”
吓住了。想起前两天挖野猪的时候还在想,朱同学是否吃过草木灰烧的土豆,今天围着灶火吃上了。看了看几个人,嘴都是个黑圈圈,吃得不亦说乎。
临睡前又检查了一遍羊圈,将小红赶进羊圈里,没有拴缰绳,牛呀,马呀,包括驴子,都有一定的自卫能力,在圈里你把牠拘束住,关键时候等于要了牠的命。大黄守在羊圈门口,牢靠着哩。
好大的炕。朱同学靠墙的一侧,旁边是坤宁;隔着帘子这边是季平,再旁边是叔平。
都有点兴奋,睡不着啊!
就当是讲故事,张叔平说:我们今天不是路过崖柏沟了吗?崖柏村去年出了个牛人,那是7月6日,县教育局突然给山台中学增补了一个预选名额,按顺位这个名额该是沈剑平的。沈剑平家在崖柏村,七绕八转收到消息已是下午六七点了,沈剑平由他哥哥陪同,从崖柏村连夜出发,没有走捷路,翻过山先到上柳村,想着顺着公路走,兴许能搭个顺风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哥俩就是没有遇上顺风车,走过下柳村,又走到小山子,穿过红豁崄,胡杨川,二十里铺,一夜步行百里路赶到了县城,准时参加了高考。
“沈剑平考上了没有?”要说捧哏,还是坤宁有水准。
“他还真考上了,甘城师专数学系,山台中学大专文凭的老师还没几个呢。沈剑平这样的猛人,他的前景远远不是一个大专。”
说着话,三人已有了鼾声。叔平伸伸腿,活动了下身体,浑身沉重、麻木、僵硬。隔壁的羊群甚是安静,听松涛轰鸣,一浪一浪地,如排山倒海,不知不觉入睡了。
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里醒来,旁边的三个人都还睡着,张叔平穿上衣服衣悄悄出了窝铺。林泉汩汩,青山如黛,客气如水洗般的清新。张叔平先到隔壁的羊圈瞅了一眼羊群,看大黄摇摇晃晃地迎了上来,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大黄哎,是不是睡硬了,活动活动。”小红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这是要急着出圈了。张叔平拉开圈门,躬身邀请:“嗨,各位请吧!这么开阔的牧场,这么肥美的草地,来了就尽情享用吧。”
清晨的牧场最是耐看,低处是厚实的草甸子,坡根根处是密匝匝的灌木,阴屲里是亭亭的松柏林,再往高处是低矮的高山植被,远远处是皑皑的雪峰。六月六刚过,正是这高山草场一年中最绚烂的季节,枇杷花冬青花漫山遍野灿烂地开放,山丹丹花虽然是小小的几瓣,却炫丽得耀眼,你也许觉得不认识她,说她另外一个名字你马上明白,“野百合”,野百合也有春天的野百合。都说这一带的牧场都是二郎神的花园,藏民将她作为冬场子,周围的汉民将她视为应急地,满心地期望,她能成为救赎地,姊妹几个的救赎地。
嗅一嗅,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甘甜,百花的芬芳。
“羊这么早的放出去,不会吃坏肚子吧?”
看了看走过来的朱同学,不得不承认,人心情好的时候,好为人师的毛病会更加严重,张叔平解释道:“我也算是资深牧羊人了,给你讲一下哈,羊是不怕吃带露水的青草,相反,夏天的时候要尽量早起,起得越早越好,太阳出来天气一热,羊就不咋吃草了,过了十一点到下午三四点,绵羊干脆一口草都不吃,直接蓬上群了。想一想昨天一路走来,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