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福田货车行驶在颠簸的沙石路上，车中破锣喇叭放着不知名的闽南歌曲。

驾驶位一个二十出头，有些营养过度的男人用他的公鸭嗓有一段没一段地跟唱。

歌曲的原唱是几个穿着泳装的火辣女人，她们站在台上，左右摆动着身体口吐靡靡之音。

货车没有荧屏，他对歌词大意也一无所知，但并不妨碍他对美好画面的幻想。

“嘀嘀嘀”，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男人。

他下意识放慢车速，掏出手机顺手按下接听键，有些不高兴地问道：“谁啊？”。

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反问：“你还有多久到？”。

“二叔，我还在马山，大概还要五个小时”，他听出声音的主人，坐姿都端正了些。

“天快黑了，到市区后，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把货送去，那家人不好说话，你到时候要注意”。

“好的，好的”。在男人的应喝声中，电话被挂断，他顺手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椅上。

前面弯道处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在向他招手，身旁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行李袋。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带着这东西上路的。

他毫无素质地把车停在弯道口。

女孩小跑上前，脸像是绽放的花朵：“哥，你去大杭市吗？，可以捎上我么？”。

“是啊，上车吧！”。

“谢谢哥”。

她甜美的笑容使他心跳加速。

女孩吃力地拖着那个巨大的行李袋，打开副驾驶车门后却犯了难，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那个行李袋塞进高大的副驾驶。

司机见状赶忙下车，手忙脚乱地从女孩手中抢过行李袋，一把丢进车厢。

“谢谢哥”，女孩又笑着道谢。

司机显得有些羞涩，连声说：“不客气，不客气”，三两步跑回驾驶位。

车慢悠悠地朝大杭市驶去，不再像之前那么着急。

“哥，我叫王艳芳”，女孩递过一片口香糖。

他接过口香糖，用大黄门牙剔去表皮的锡纸壳，将口香糖塞入口中。

“嗯，呜，我叫杨玉环”，他有些口齿不清。

“啊？，杨玉环？”，女孩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玉环尴尬道：“真的，我爷爷给取的名”，关于他的名字，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去大杭市做什么？”，杨玉环连忙转移话题。

“去打工，在东湖那边”。

“你不读书了啊”。

“小学上完就没读了，读书有啥用，最后还不是要去打工挣钱”。

“也是，我也只上过小学，就跟二叔去打工了”。

两人聊得颇为投机。

王艳芳换了个姿势，感觉座椅上有什么硌了她一下，她在屁股下摸出一个手机。

“哥，这是你的手机么？”。

“嗯，是，不好意思，刚接了电话就丢那里了”。

“能借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你用吧”。

王艳芳给家里报完平安，将电话递给杨玉环，提醒道：“哥，大杭市偷手机的可多了，可要保管好”。

那时，手机还是相对贵重的物品。

晚九点，终于到大杭市。

他提议送她去东湖，但她说：“货车容易堵车，又不顺路，我在人多的地方下车，自己打车去就可以”。

王艳芳在一个路口下了车，临别时还告诉他，她在东湖纺织厂上班，有空可以去找她。

七拐八拐来到一段废弃的环城高架桥附近，这是他在大杭市的落脚点。这地方很空旷，不会有人来打扰，很适合休息，最主要是这里不收停车费。

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