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娄昭君也走上前来,与高欢跪在一起,抬头泪眼婆娑道:
“阿爷,我与贺六浑的确是情投意合,女儿也早已立誓非他不嫁。望阿爷念在在女儿平日里勤恳侍奉双亲的情分上,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娄内干气急,手指颤抖的指向娄昭君:
“我……我和你阿母是不想你年纪轻轻便行差踏错啊!那贺六浑家世落魄到极点!但凡他有一点能配得上我家昭君的地方,我又怎忍心让昭君如此伤心难过呢。”
段长闻言正要开口,却被高欢摆手制止。
高欢缓缓起身,前世北齐神武皇帝久经战阵的摄人气势油然而发,继而朗声道:
“我贺六浑虽然不是什么大族子弟,但我高氏也份属华夏正统。我汉人先贤庄子曾说‘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贺六浑现下确是一时之穷,不当时而已!若当其时,我贺六浑必能掌观乾坤、分割天下!现下小子向大人请求附骥攀鳞,不过守其时以待高飞而已……”
言罢,高欢转身看向娄昭君,直看进她此刻无限柔情的眼眸里。片刻,又不紧不慢的轻声向娄内干道:
“小子斗敢请教大人,贺六浑固一世之穷乎!”
娄内干似乎被高欢突然之间迸发出的气场惊到,看着渊渟岳峙站在自己身前的高欢,一时之间竟不敢直视。
段长也正自纳闷,这贺六浑往常形象虽佳,但也从未流露出如此摄人的气度啊。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面前这人久居上位、发号施令惯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让下位者臣服的气场。可贺六浑只是他手下一位普通兵士啊!他怎么会有这种自己去洛阳拜见天子时都未曾感受过的威严呢?对!是威严!
想到此处,段长不由自主激动起来,这贺六浑的确不是池中之物!自己在怀朔镇蹉跎半生,点评人才无数,但这贺六浑,算是唯一一个让他有了合家托付念头的人。
鬼使神差的,段长也不等娄内干发话,竟反过来面向高欢一揖到底,无比真挚道:
“段长在怀朔空耗无数岁月,不料白发之年竟能得遇如君这般麒麟俊才。老朽别无他计,唯有一子顽劣,今日愿举家托付。望君日后感念旧情,记得老朽今日保媒之谊。”
言罢,段长也不等高欢回复,转身向老伙计娄内干高声道:
“怀朔段长今日忝为一方镇守,愿斗胆以自己一世声名为贺六浑作保!娄家娘子都能如此慧眼识珠,娄大人难道还要固执已见吗?”
娄内干往日里沉静不羁的名士风范此刻完全消失不见,高欢和段长两人接连不断的话将他震得心乱如麻,他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话来:
“高……高公子气度高绝,的的确确令人心折,日后成就必不可限量。事已至此,我娄家虽愿意将昭君托付给高公子。可律法严苛,今日我怀朔娄家将贵女嫁与寒门,只怕日后媒氏追究……我等不好遮掩啊!”
段长似乎早就料到娄内干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轻笑一声,道:
“谁说高公子是寒门呐!我昨日翻阅怀朔的‘计账户籍’,竟发现高公子也是名门之后啊!”
娄内干今日又一次被说了个措不及防,目瞪口呆道:
“高公子出身哪个高门?”
段长云淡风轻道:
“高公子祖上曾任西晋玄菟郡太守,由此推之,高公子出身渤海高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