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枪炮声响起的同时,从空艇里钻出一群群飞虫一样的小黑点,它们逐渐变大了。魔导引擎是非常安静的,奥莉妮亚凭着观察认出了它们的型号。她眯起眼睛仔细朝天上看着,这些飞机飞得很低,显然他们并不把西赫洛人的防空技术放在眼里。它们很快赶走了那艘阿尔尼制造、由阿尔尼和西赫洛人共同驾驶的轰炸空艇,却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你知道她的型号吗?我是说那艘空艇?”蒙瑞已然把奥莉妮亚当成了行走的《舰艇手册》。
“典型的索尔修二级空艇,按理说她的舰载机应该已经换了新式机炮啊?”奥莉妮亚努力地说道。
“叫上面贪了。”查兰特确信地说。
这一波战斗机又开火了。不是对着空中的敌人,而是朝着下面的阵地扫射。
“连可能的自己人都不放过啊……”奥莉妮亚感慨道,“他们难道不知道有许多西境侨民在这里?”
“他们才不管这些呢,反正这些侨民已经被报了失踪。”查兰特说。
他们又在草丛里躲了很长时间,直到三轮扫射完毕,索尔修空艇逐渐飞远。奥莉妮亚捶了一下地面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轰炸加上空中扫射带来的后果是:弗芒恩和索尔修侨民中,十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当场粉身碎骨;一个孩子被惊马踢伤,已经死亡;还有五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两辆大车连同上面的物资也都被炸毁。西赫洛兵的队形被冲散,军纪在那一瞬间突然崩溃,有不少小兵趁机开溜。还有一些士兵也被炸死。剩下的西赫洛人甚至已经不能对这些弗芒恩人造成威胁。转眼间,这群侨民又“自由”了。
哈维兰家的大货车奇迹般地挺过了空袭,人们把剩下的行李和重伤员堆在它上面,能堆多少是多少,然后,派了一个司机以乌龟似的速度开着它前行,旁边是其余的几辆运货马车和步行前进的人。没有人愿意接近充斥伤员的惨叫和血腥气的大货车,他们都远远地避开了。
查兰特接下了照料伤员的任务,奥莉妮亚凭着对母亲工作的记忆,过去给他打下手。他们为这些人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用高度酒给伤口消毒,忍着伤员们的破口大骂和轻伤员偶有命中的拳脚相加,然后奥莉妮亚赶紧跳下车,查兰特则瘫在货车上。
她没想到的是温弗莱雅就在这时候过来了,接替了他们的工作。她取出一小块太阳石,轻声念着什么咒语。金银交织的柔光从她的手心散发出来,形成水滴似的颗粒,又组合成一条条光的波浪,悄然洗刷着五个伤员身上的污秽。奥莉妮亚知道这个魔法,她曾经见过艾特利恩·柯特用这一招为被猫咬得奄奄一息的喜鹊清理伤口。而查兰特则赞赏地看着,他在右手戴上了露指手套。奥莉妮亚发现那个手套上也镶嵌着一颗太阳石。
“你父亲会怎么看这些?”奥莉妮亚偏过头来,尖锐地问。
“他怎么看,会有什么影响吗?”查兰特一脸无辜地问。
奥莉妮亚眯起了眼睛:“难道你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你爸是西维尔部长吗?”
“……”
“我猜对了。”奥莉妮亚摇了摇食指。
“我爸确实是西维尔部长,我是他儿子……现在唯一的,儿子。”在说到“现在”这个词时,查兰特加重了声音。
“我爸是戈尔迪酒馆的老板,他说在你爸履新时,感觉报纸上那张大照片太吓人了,就没用它包薯条。”奥莉妮亚笑了起来,“我小时候还见过那张照片咧!但是你爸和你长得不太像,你的眼睛比较像他,可你还戴眼镜……你更像你妈,她的照片当时也到处都是。”
“我不知道我爸会怎么想,可是,唉,我妈会担心的。”查兰特叹了口气,“她早就反对我加入寒冬游骑兵了。”
“埃米林至少不会厌恶这个组织。”温弗莱雅突然插进来说,“索尔修就不同了——我提出要去瓦帕大学读书后,我的哥哥总是神经兮兮地以为我会堕落成一个黑魔法师。他总说那里会教学生邪恶的黑魔法。教会的魔法师对你们乌弗里克校长又怕又恨,在他们看来,乌弗里克提议砍了国王的头,这就足够他们把这位老校长谴责到现在了。这回如果我跟一群埃米林人溜了,你猜我哥哥会怎么说?”
奥莉妮亚看着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睛,乐了。
“他会说:我早就猜到我可爱的妹妹会被他们骗走,变成黑魔法师了!——其实乌弗里克校长看上去就是一不懂魔法的普通老头,而且他脾气可差了……”
“他真的和埃米林末代王后有私生子吗?”温弗莱雅小心翼翼地问道。
查兰特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这是流言。我小时候听大人们提起过,他甚至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他没有子女,没有财产,没有私敌,没有朋友。他只对‘点灯’感兴趣,甚至连校长也不想当。他和国王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年坚持把国王吊死,完全因为他认为这么做对埃米林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