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这里抓到二十三个,全部逮了交给你。”艾能奇高兴地说道,李定国看着高兴地艾能奇,心中一阵悲凉,反智—始终是我们这个民族挥之不去的周期性阴影。
“两位大王,小的冤枉,小的根本不识字,就被抓了来。”一个面目白皙的男子涕泪齐出道。
艾能奇抽上一鞭子:“让你小子话多。”
那男子跪着哭道:“小的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李定国抓起男了的手,扬了扬道:“你这手,一个茧子也没有,不是读书人是干什么的。”那男子这才消停了下来。
不过这次考试南城很少有人参加,被张献忠吓到了,反而是另外几个城的人跑来参加,因为这样全家人可以借此脱离那个人间地狱。总共有二百二十五人参加时务科考试,五十五人参加农科考试,因为学子们不学这个,一百五十多人参加了理工科考试,当然也有报考两科的。
开考当日,兵丁们押着二百多名士子来到文庙,远远看见李定国身着长衫,也有了几分斯文模样,冒着寒风在文庙大门口等候。
进考场前,李定国讲得很简单,放松考试,考卷写成白话,写成八股也可以,各科前十名录取重用,未录取者也可以留在南城参加安民军,至少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曾子华。”
“在。”
“打开枷锁。”
“是。”
“进去吧。”
曾子华在一个兵丁的引领下,走进文庙,院内并无几个兵丁,倒是考官在四处巡逻。他在第103间坐了,桌上放着时务科考卷,卷上只有一道题:“论崇祯朝廷过失。”永历朝廷还在,他们就敢议论崇祯朝廷之过失,确实胆大。曾子华略打腹稿,提笔写道:“崇祯失国,缘起多端。一是朱家各王,人有百万,不事稼穑,锦衣玉食,官民苦不堪言。二是官绅巧取豪夺,饿孚遍野,百姓累不敢歇却食不果腹,早已无生路可寻。三是重用奸宦,朝廷正气不彰,仕林妖气横行。四是天怒人怨,旱涝交替,饥民遍野,无火自燃。”
李定国在一旁悄悄看着,心想此人敢说真话,见解独到,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曾子华文如泉涌,却写掉一字,这可如何是好?
李定国在笑笑道:“继续答吧,对考试影响不大。”
曾子华无奈,只能继续答卷,列举江津一县人口,耕口,粮食,税负的数据变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一是皇族与官民一体纳粮,限制皇族的官家供给,皇族爵位代际降低,鼓励他们自力更生等。二是限制土地兼并,土地分为口粮地和商品地,口粮地不得买卖,并以国家强制力量予以推行,保障人们的基本口粮。三是用官重在实务,农桑、匠作、医学、工程都可以取仕,不可偏废,用兵重在制器和兴兵等。
看来此人不仅有思想,更有实际管理经验,非常重视科学分析,是个治国理政之才呀。
士子答题一整天,李定国什么也不干,整整陪了一整天。然后是批阅试卷,在理工科中,有一个叫种志强的,分数最高,此人能够熟练的解出二次方程,尤其是他对炮弹最佳发射角的计算,已经开始懵懵懂懂地引入重力的概念了,计算的结果非常正确,天生就是一个炮兵的料子。李定国紧急召见了种志强,此人年纪二十四岁,身材不算太高,长着一双黑棕色的眼睛,工户出身,问诸实务,对答如流,李定国当即点了他的状元。
时务科黄蒙和孔益选出了几十人来,有人说崇祯朝廷没有清除宦官遗毒是亡国的主要原因,有的说没有清除东林邪党是败政的主要原因,有的说是崇祯太过猜疑是败笔,字字句句,煌煌千言,从各种角度把崇祯朝的情况讲得透彻明白,对今后之政局,最多的是从君子小人角度去讲的,但也有少数人,谈到了政局体制,相互制约等触及深层次改革的内容,李定国好不容易才将曾子华的试卷找到,黄蒙将此卷造次判定为3等,其实就相当于赐同进士出身,不过他的分析观点鲜明、数据翔实、注重实证,李定国非常喜欢,前三甲都重新选。
“大都督,属下斗胆,此卷历数崇祯朝的温体仁、周延儒、成基命乃至最后一位首辅魏藻德等二十首辅,从君子小人的角度,分析了他们的为政得失,煌煌万言,字字珠玑,清新压过瘐开府,俊逸浑似鲍参军,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是难得的状元之卷,为何却定为三等?”孔益大胆问道。
“温体仁也罢,周延儒也好,他们都是饱学之士,圣贤书读了那么多年,他们就不想做圣贤?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心中不敢,实在不能。往远了说,朱元璋当年大杀功臣,多少人家诛了九族啊?是这些人真的十恶不赦?不是,是他们可能威胁到他朱家的权势了,就这一条理由而已;往近了说,袁崇焕千里勤王,得到了什么好下场?惨叫几昼夜而死,有明一朝,他朱家就不允许任何人贤明到对他朱家构成一丝威胁,如果他朱家的皇帝蠢得像一头猪,那么任何臣子比驴聪明就是有罪,就会被诛九族,最终的结果就是,忠臣自污,君子遁形,奸佞横行。”
李定国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黄蒙孔益初听惊骇异常,再听下去倒也大开了眼界。
“大都督说得对,你们以为我大西军就愿意杀人放火?陕北赤地千里,饿孚遍地,民众易子而食,他崇祯给了多少赈灾的粮款?要不造反,早他妈饿死了。”汪公福抢着说道。
“你们推荐的这篇文章,虽然文采华丽,用典精深,但通篇言辞闪烁,不晓实务,不近民情,还在为崇祯遮遮掩掩,实在难堪大用。”
黄蒙孔益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
时务科参考人数最多,黄孔二人判定的一甲二甲很多都是从君子小人的角度去歪论崇祯朝得失,幻想他日的王道乐土,这样的人,李定国真是太了解了,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会,直接降为第三等,将来用来做监察吧,专门找别人碴绝对是一把好手,正事不能指望他们。状元必须取曾子华,榜眼是从南北方经济联系不足导致北方经济体系崩溃角度写的崇祯朝瓦解,探花从战术水平远低于清军导致崇祯朝灭亡来进行论述,都有一定见地。为示笼络,时务科取士20人,状元和榜眼交给谯山协助经济管理,探花进入了安民军参谋部。
阅卷结束后,谯山就找到李定国:“大都督,这些学子都极擅农桑,可惜只能取十名啊。”谯山满脸惋惜的神情,“谯兄弟,只要你觉得合适,全部录取都行,农为邦本,多多益善啊。”于是谯山的农科取士20人,都安排了一些职位,协助官佐办事。
金榜张贴出来,士子们虽然之前尝言不在意,此时发现自己名落孙山,心里酸溜溜地准备回乡。
这时李定国却出现在了金榜下面:“列位士子,金榜题名的,咱老李重用,不过咱们名额始终有限,没上金榜的,恳请大家留下来,老李我一体录用。”这些人虽然算不上才智超卓之人,至少也是中上人之资,这就足够了,李定国真是想把他们留下来为己所用。
“大都督,我等名落孙山,有何颜面留下来?”一名四十多的士子垂头丧气地说道。
“大哥此言非矣,文庙只是小考场,人生才是大考场,当前的天下大势,正是才智之士的终极考场,难道这个终极考场,你们认输了吗?”
“大都督,我等可没有认输,回乡后自当苦读,以待来年。”另外一个面相老实的士子说道。
“除了南城,你们回到其它地方,几乎是九死一生,何不留下来,和李某共创大业,拯救黎民于水火呢。”
“我等有什么帮得上大都督的?”一个衣衫褴褛人士子将信将疑地问道。
“兄弟,你身体壮实,只要不怕死,可以从军,而且我给你一个排长当。”李定国眼睛一转,连忙说道。
“排长,排长是什么官?有什么好处?”
“一个排长差不多带30个人左右,参加安民军,至少吃喝不用担心,而且可以优先分到土地。”李定国一通胡诌。
“天下土地皆各有主,大都督哪有土地给安民军呢?”这士子问道。
“近年战争连续,人口损失十之有五,很多土地早已没有主人,自然可以分配给大家。”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大都督你现在在重庆城里,哪有土地分给我?”这士子机警地问道。
“大西军已经攻下重庆江南各县,我当然有土地分给你。”
“在大西军里,你说了算不?”
“兄弟,鳌拜厉害不?我李定国想做的事情,只怕别人拦不住我。”李定国斩钉截铁地说道。
“回去是个死,在这儿大不了一死,至少吃顿饱饭,当个饱死鬼,赌一把,谯某跟着你。”那士子鼓起勇气站到李定国身后。
众多士子还在犹豫,旁边一个士子见此人加入了安民军:“横竖是个死,咱俩就一块儿。”大着胆子也站到了李定国身边,站到谯姓士子的旁边,擦肩的一瞬间二人相视微微一笑,那衣衫褴褛人士子谯姓士子,竟然是谯陵。
原来李定国担心组织不起来开科考试,便让谯陵等十几个人报名参考,在暗中引导士子们的意识,终于算是招揽到了近二百人才。
李定国对种志强尤其信任,任命他为新成立的炮营营长。为了稳定军心,李定国要求大西军各部不得残杀抢劫骚扰安民军家属,保护了不少重庆新入伍士兵和士子的亲属,在重庆当地人中传来,不少人想方设法投靠安民军,安民军的队伍继续扩大,素质在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