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行走江湖数年,早知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也颇结识过几个丐帮弟子,均是豪爽侠义之士。何尝见过丐帮中人如此行事,心中火气顿生。只是想着嵩山之事未了,不愿节外生枝,暗道:待乔某嵩山回来之时定要好好会一会这洛阳的丐帮分舵。
忽然,一人坐到乔峰面前,笑道:“朋友面色不屑,眼带怒火,可是看不过丐帮行事?”
乔峰看去,却是个身着蓝绸长衫的白胖商贾。这人头顶半秃,颌下短髯。面上带笑颇觉和善,然则偶尔眼珠一转又似精明无比。左手拈着一个碧绿的鼻烟壶,右手轻轻扇动一柄折扇,虽似寻常之物但漆黑扇骨下泛着金属光泽,扇面上龙飞凤舞般提着“油浸泥鳅”四字草书。乔峰也不识得,料他虽做商贾打扮却是江湖中人。便点头道:“兄台有何指教?”
那人笑道:“小人游迅,因为爱交朋友,时常一掷千金。虽有万贯家财,也是左手来右手去,故此江湖有个小小外号:滑不留手。我见朋友年轻英武,器宇不凡,想起近日传闻,便冒昧问上一句,可是君子剑岳先生的掌门大弟子乔峰到了?”
乔峰也不隐瞒,道:“兄台好眼力,既然有缘相识,不妨喝上一杯。”说罢,给游迅满了一杯酒。
“这可要叨扰了。”游迅举杯一饮而尽道,“游某不才,对江湖人物略有知闻。乔兄弟只身破嵩山,义救刘正风的事早已遍传天下,今日一见,直觉老弟慷慨豪爽,更胜闻名。不愧是君子剑岳先生的高徒。原听说乔兄弟擒住十余名日月教弟子要押送嵩山,不知为何现今孤身一人?”
乔峰不愿多提嵩山之事,转过话头问道:“方才兄台提到丐帮,小弟有一事想不明白,还望游兄指教。”
游迅摆摆手道:“我知你要问什么。丐帮老帮主洪十一已在三个月前病故了,现今换了副帮主解风继任。解风是净衣派中的首脑,他一当帮主风气自然就变了。”
乔峰道:“什么是净衣派。”游迅道:“丐帮分污衣、净衣两派。污衣派自是乞丐花子穷光蛋,净衣派却是非富即贵,有商贾、有官绅,只需缴纳银钱便可入帮。那解风原本是开封府英雄当铺的大东家,可不就是净衣派吗。”
乔峰奇道:“既是富贵中人,何以又要加入丐帮?”游迅道:“丐帮自古便是江湖第一大帮,帮众数十万。论到声势江湖第一!你想想,解风再有钱,也不过是光秃秃的一个人,能成什么事。他投效丐帮确是高明,有丐帮这棵大树依靠,他为人又精明,武功又不凡,短短几年间便闯下偌大声望,将丐帮带得风生水起,坐上副帮主的宝座。洪帮主病故他便也顺理成章继任帮主之位,这才真个有钱有势!莫说现今的江湖地位首屈一指,便是哪天想坐龙庭了,那也是……嘿嘿……嘿嘿……”言外之意自不待言。
乔峰道:“那解风做了帮主,便又怎样?”游迅给二人杯中又斟满酒方道:“解风做了帮主,先就立下三桩规矩:第一,便是凡丐帮帮众,七袋以上可受用锦衣华服,美酒佳肴,余者,不再分污衣净衣,一律乞丐打扮……”
乔峰奇道:“污衣派倒也罢了,原本的净衣派若不做到七袋弟子岂不也成了污衣派,他这般行事,岂不断了自家根基?”
游迅笑道:“初时我也这般想,数月下来,却渐渐觉出奥妙。这首脑尽是净衣,自然净衣便高过污衣,污衣也纷纷想着有朝一日变成净衣。叫花子都做起了发财梦。”
乔峰道:“叫花子做发财梦又能怎样?”
游迅饮了一口酒,道:“那便是第二桩规矩了,凡丐帮子弟,除现有的四位八代长老: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掌钵大哥、掌棒大哥,和大仁、大义、大礼、大智、大信、大忠、大勇、大德八位七袋舵主外,均可按缴纳供奉升迁,累计缴纳万两白银便可升六袋香主;缴纳十万两白银便可升七袋坛主,等同舵主;缴纳五十万两白银便可升八袋堂主,等同长老。那些豪商巨贾一口气捐个十万两便是坛主,手下就有了几千叫花,你说威不威风?再者既然当上坛主,那钱岂能白花了?于是各个带着这百十个叫花划分地盘,巧取豪夺,立下名目收什么好心钱。不几月便能回本,再几年还能捐个堂主当当呢。如此这般,以财换势,再以势取财,循环往复,自然越做势力越大。”
乔峰心想,原来这净衣派就是耗穷人的命榨富人的财,直是无耻之极。他强忍怒意道:“那黄衣少年,想必就是爹娘老子捐了钱买的什么坛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