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分钟,路灯暂停运行,居民楼的灯光也在逐渐加大的风力中被挤压得若隐若现。
现在街道上什么也不剩了。
他们又走了一段时间,正当祁祈陷入无聊之际,苏昼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到了?什么地方?
由于已经失去灯光,祁祈很努力地朝四周望去,那高耸而宽厚的漆黑建筑,让她心生疑窦。
几乎是一瞬间,她毛骨悚然起来。这里是边海二中,她以前上学的地方。
所有不好的回忆全部灌进她的心里,幻化成一个个重重叠叠的黑影,在她的视野边缘起舞。祁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苏昼一如既往地握着她的手,只是更用力了些。
他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摆了个帅气的姿势,朝祁祈努努嘴。
祁祈短暂恢复神智的时刻,一条龙一样的飓风从他们身后袭来。即便身处苏昼固定下来的无风带中,她也能判断出空气流转速度。
这条巨龙一往无前地击打在边海二中的校门口,将铁栅栏门整个甩飞,在空中四散崩溃。
“祁祈,我允许你生病。”苏昼也习惯性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剪,他前额的头发都快遮住眼睛了,平时只是随手向上梳一个背头。
“但我不允许你生这样的病。放下你的害怕,惊惧。从今往后,那些卑鄙的小人再也无法近你的身,所有曾经你为之感到害怕的,全都会被消弭。个人的努力,难道还大得过天灾吗?”
苏昼作出了如上反派式的发言。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反派总喜欢说大话了,任谁手持整个世界都难以抗衡的兵器,也得幻想幻想快乐今后吧。
不过,在熟人面前说跟在仇敌面前说是两回事,这苏昼还是可以分清的。
“二中……”
祁祈咬紧牙关。她自然已经知道,如今那些曾经欺侮她的东西,已经没办法再落到她的头上了。
这就是武力值的好处。有一些漫画甚至是影视作品,会写到这样的剧情,即男女主好不容易过上幸福简单的日子,却被昔日的黄毛找上门来。为了不破坏现在婚姻的幸福,给自己的丈夫带来灾难,太太不得不……
这种事情,在苏昼这里,完全不可能成立。
祁祈不光从理智上认识到了这一点,也从苏昼平日里对她的耳濡目染中在学习着。
正如搬家前遇到的那对邻居夫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信任他就好了。信任他,维护他,崇拜他。
祁祈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她的意志坚定起来。
“那,我们进去吧。”
苏昼牵着她,走进这个如今跟地狱一般的校园。
学校里的陈设很普通,无聊的盆栽,无聊的橡胶跑道,矮小的看台,封上铁丝网的每一层阳台。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刻板印象中的东国校园,无数的恐怖故事都会发生在这样的地方。
无论是幻想的,还是真实的,都有可能发生。
但那与苏昼无关。
没有什么鬼能扛得住连水泥房子都能拔起来的飓风。如果有,就再加一级。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祁祈有些怯懦地问。
她知道为什么要来,她也总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再来,可没想到是现在。突然间,从另一个城市传送来,跑到自己以前的学校,这甚至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我自己,早就想来看看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就搁置了下来。”苏昼跟祁祈解释。
他走到教学楼旁,一巴掌拍在承重柱的瓷砖上,瓷砖顿时碎裂出几道条纹。
当然,他还没有那个徒手拆楼的能力,除非是小土房子。
“祁祈,你应该明白,我不会任由你沉溺在过去的伤痕中。那些东西,就算无法痊愈,至少,我也会把它们的本源一个个从世界上删除。
“坦白来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干掉他们。尤其是到了今天,这种事情可以做到更简单,完全不留痕迹,但我还是要考虑更多。比如说,你的意见。祁祈,欺凌你的那伙人,我已经查明了。”
祁祈的表情显得很平静。她知道这样的事情会被苏昼查出来,她根本无需怀疑。
“那...选择最让你开心的方式?”
祁祈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可没有什么高不高兴一说啊……”
苏昼扶额。
“再怎么出格的念头都不为过,你想要摧毁这所学校都行,反正这最多是自然现象导致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苏昼大手一挥,作势用无形的手捏住整个教学楼。
祁祈吓了一跳,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有很多同学,他们还是好人的,学校毁了就不好了。”
当然,苏昼也没想过真的摧毁这所学校。
如果这样做了,就真的向东国展示出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气象武器。它摧毁什么不好,偏偏打击到一所学校,沿途所有的建筑物都没有别的破损。
虽然也可能会被当作豆腐渣工程的典范进行报道就是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是,苏昼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这栋还算高耸的建筑物当中啜泣。
她的声音若隐若现,仿佛一缕幽魂。如果不是苏昼能感觉到空中每一缕风的走向,他根本也注意不到这个人的哭声。
他很快排除了这真是幽魂的可能性。这个声音有一个明确的来源,并且他已经感知到了那具身躯的所在地。
苏昼带着祁祈慢慢爬上楼,一脚踹开高三4班的大门,径直走向教室后的储物间的储物柜前。
储物柜被上了锁,本身又是铁制的。无论被关在里面的女生怎样挣扎,都没办法打开这扇铁门。她的嘴唇被胶带封住,双手也被捆绑起来,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撞击铁皮门。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到了夜里,急剧下降的温度也渗透了进来,被困住的这个女生只觉得浑身都被冻得发麻,下肢因为蜷缩得太久,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苏昼拍拍锁,铁锁就变成了一坨废铁,飞到一边去。
他拉开门。
门后,穿着红色校服的周久,艰难地抬起头,有恐惧,也有希冀。
苏昼轻轻撕开周久嘴唇上的胶带,又扯断那捆住她的绳子,将冻得动不了的周久抱了起来。
周久什么也没说,她像一只小猫咪一样伏在苏昼的胸口,蜷缩着,感受来自他身躯的热量,缓缓浸润到自己的身体中来。
祁祈跟在一旁,倒是没有什么嫉妒心。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到,苏昼似乎认识这个女生,因为他的姿态都跟之前不太一样。
而周久,也只是默默地盯着那贴得她如此近的白面具。她知道,这张面具,就意味着他是那警查宣传的连环杀人犯。
藏匿已久的他,终于在这样的天气中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