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二年,三月己酉日。
看着郡府最新送来的邸报,魏哲越看眉头就皱的越深。
由于带方县太过偏远,魏哲所见的其实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司徒袁隗被免?”
当听魏哲说出这则消息时,戏志才不由的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只见他眉头紧皱的有些忧虑道:“陛下恐怕已经后悔大赦天下党人了。”
毕竟党锢虽然是一个打击,但天下党人也因此博取了巨大的名望。
而且党锢解禁之后汝南袁氏顿时声望大振,大有士族领袖之势。
以往曾与之并称的弘农杨氏,如今已然很少被人拿来相提并论。
魏哲闻言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今上天生聪慧,自然不会让大汉朝再出第二个王莽。”
真要让汝南袁氏成了士族领袖,那么就算袁隗这一辈没有反心,后辈恐怕也会蠢蠢欲动。
见魏哲这么一说,戏志才顿时不由叹了口气。
“希望别再来一次党锢……这天下真承受不起了!”
闻听此言,魏哲亦是深以为然。
他倒不是同情党人,而是一旦发生第三次党锢,那么从朝堂到地方恐怕就要发生彻底的政治决裂了,届时前路尽断的党人会做什么谁也说不好。
倘若天下党人造起反来,那么大汉朝恐怕连十年的国运都没有了。
相比于袁隗被免,廷尉崔烈继任司徒的消息就没那么重要了。
甚至乐浪郡的邸报上都毫不避讳的直接写道:
【洛阳传言,崔司徒暗寻今上乳母程夫人以五百万钱购此官也,饶是如此,今上得知亦抱怨乳母亏也,本可入千万钱。京师俱言,崔公登位,天下失望,论者皆嫌其铜臭!】
魏哲看完都忍不住调侃道:“崔司徒何以如此不智?”
戏志才闻言却笑道:“此乃家传尔!”
“哦?此言何解?”
对于大汉诸多士族的掌故,魏哲倒是了解不多。
戏志才见状笑着解释道:“昔日我于颍阴县游学时曾听荀氏有人言,新朝之时,博陵崔氏先祖崔发便是阿谀依附王莽,从而位至大司空。”
闻听此言,魏哲顿是就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志才何时也变得如此促狭了?”
不过调侃归调侃,笑过之后即便是魏哲也不得不承认,崔烈确实有些名不符实。
因为邸报有言,月前北宫伯玉寇三辅,遣将军皇甫嵩讨之,不克。朝会之时崔烈竟然公然提议放弃凉州。
此言一出,直接气得傅燮厉声大骂道:“请斩司徒,天下乃安!”
如果不是今上及时打岔含糊了过去,恐怕大殿中的关西官员立刻就要炸锅。
从这点来看,崔烈别说是司徒了,连当九卿的能力恐怕都没有。
“唉~傅南容果然还是那个傅南容!”看见邸报中言,傅燮此议后出任凉州汉阳郡太守,魏哲忍不住摇头感慨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谈何容易。”
戏志才闻言亦是微微颔首。
作为本朝最大的泥潭,凉州问题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关西人和关东人之间,也不是一句相忍为国就能化解的。一切矛盾,说到底都无非是赤裸裸的利益纠纷。
傅燮除非能同时满足两方利益,否则便是治理好了汉阳郡也于事无补。
念及此处,魏哲本想写封信劝劝他,但是念及傅燮的性子却又放下,只能无奈的发出一声轻叹,毕竟傅南容如果能知难而退也就不是他了。
……
且不说洛阳朝堂如何风云变幻。
远在天边的带方县,此刻却是一副生机勃勃之象。
在彻底掌握了带方县绝大部分生产资源之后,魏哲便开始进行开荒。
本县人手不够,他便通过海船一艘艘从青州运人。
粮食在手,一切想法才会有机会实现。
拜青州刺史焦和所赐,如今的青州几乎与黄巾之乱前没什么区别。
流民遍地,豪强大族依旧如以往一般跋扈不止。
焦和自家生活倒没有多奢侈,但可惜他这人就喜欢清谈,虽然有莫大名望,但是却没有半点实干之能,遇事还喜欢占卜,动不动就祷祈群神保佑,巫祝几乎整日都站在他身旁以备咨询。
有这么一位刺史在,青州上下官员自然越发放荡。
倘若不是黄巾之乱刚刚平息,使得洛阳朝堂威势大涨,青州流民恐怕早就啸聚深山,四处抄掠了。
这也是魏哲能如此顺利一船又一船的接人的原因。
话说购买先前那两千黄巾俘虏时,魏哲还花了不少钱。
可是随着青州各郡县游荡的流民越来越多之后,如今不用他自己掏钱,便有郡县长吏主动联系他。
魏哲把这些流民当珍宝,但青州的地方长吏却视之如毒蝎。
没办法,土地都被豪右兼并了,他们便是想要安置流民也没有地方。
即便豪强也会招揽流民青壮,但消化的人数也是有限的。
这些流民在青州官员的眼中,简直就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粪坑。
也不是没有人知道边郡需要流民,但目前只有魏哲有这个便利,谁让他不仅仅掌握一县大权可以随意安置流民,更有个大海商老丈人呢。
当然,凡事都要有度,如果不知节制也容易成坏事。
譬如现在,当魏哲在新开的田间巡视时,库啬夫便苦着脸追过来了。
“县君,真不能再接收流民了,粮食真不够了。”只见库啬夫计鸿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小麦六月才能收获,新粮收获之前可全要靠库里粮食撑着呢。如果再接收流民,六月大家就只能饿着肚子收麦了。”
也怪不得库啬夫小气,谁让魏哲最近半个月又拉来了将近两万流民呢。
多了两万流民,那就是多了两万张嘴,粮食消耗自然立刻暴涨。
即便有田氏、张氏的家底撑着,可是距离收获也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