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暗流涌动,那摄人心魄的巨大红色眼瞳复又阖上,世界重归静谧。
阿莎看不到周围的事物,也感觉不到紧紧包覆着她的流水,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已经没有了知觉。她的内心就像周围死寂的世界,平静而安定。
她仿佛又置身于那个熟悉的梦境,只不过所有的光明已经被黑暗取代,唯有老者慈蔼的笑脸仍旧勾勒在她眼前。记忆重现,让她意识到在那个梦境中,老者已经离她而去,于是漆黑中仅剩的笑脸也不复存在。
世界又复归静谧,连同阿莎的内心,一点涟漪也无。有人在耳畔低吟,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旋身、翻腾,去寻觅源头,却迷失在了幽暗之中。一只“巨手”忽然抓住了阿莎的后颈,随即将她向上飞速地提起。
阿莎看到海草般长发的女孩从后方穿过她身体,接着离她远去。那是我,她霍地明白过来,那我现在是谁?
不等她想明,四周的黑暗逐渐退散,水的波纹在光的映照下显出明暗不定的光影,世界重新变得丰富起来。那些她所熟知的鱼,那些随着暗流飘荡的水下植物,呈现出一番别样的生气。
离水面越近,世界便越明亮,阿莎还在继续向上浮,终于她的头冲破了水面,可胸腔却未因此而变得舒畅。她还在继续往上浮,水流顺着她的四肢不断滴落,但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阿莎惊愕地发现自己飞了起来。
安抚河的河面收拢变窄,村庄的码头栈道近在咫尺,通往领主堡垒的道路石阶上满是乌泱泱的人群。
阿莎注目凝视,其所见的事物立马与她拉近了距离。那些身材高大,浓眉灰眼,短粗鼻,茂密浓须的男人,手持两把宽刃巨斧,歇斯底里地追杀着村民。他们身穿的灰白毛皮业已染成猩红,残留着腾腾热气。
阿莎看到一个光头上只剩一绺编织过长发的矮壮侵略者,将砍下的四个头颅挂在腰际,又接着去砍杀试图反抗的城堡守卫;她看到村庄中的孩子蜷缩在山腰松木林中,却依然被那些野蛮嗜血的人发现并砍成两截;她看到阿牛壮起胆子,从死去的守卫身上捡拾铁剑与钢盔,然后冲向坐长船而来侵略者,结果只一个格挡,阿牛手中的剑便飞了出去,迎接他的是当头的一击,头颅与钢盔具碎;她还看到柴棍匍匐在地上绕过那些死尸,一点一点偷偷逃离了“战场”。跑,快跑,离开这血腥的屠宰场,阿莎在心中为自己的朋友祈祷,去后山的熊洞,去找阿牛口中所说的“熊”;她还看到榆树下恬然安静的智者,正目睹这场杀戮,流露出淡然的神情。
城堡的城门洞开,庭院中尸横遍地,盔甲与武器堆满了各个角落,女人们列成一排,或站立或跪地等待、哭泣。侵略者们用阿莎从未听过的语言交谈,随后领主老爷被拽着头发拖出了城堡大厅,来到庭院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