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说了，他是队正，你是文书。和你一个辈分才跌份。义父还说，州里的学塾教读书的塾师只要叫先生就好了，当年我拜你做师父是大亏特亏。”

“放屁，州里那是州里。你把整个安远城底朝天翻个过来，能从除了你和我屋子里抖落出来一张带字的纸我管你叫师父。当年要不是我带着人救下你义父，他坟头草比你现在还要高几寸。”

萧逊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白银兽头吞乌木牌来。

“看见没有，我当年上阵斩获的宝贝，从人家剑下救了你义父一命，功劳送你义父又救了他一命。老子每天不叫他来我房间门口恭恭敬敬请安磕大头算是我大人大量知恩不图报。”

“师父，大营里那个文书郎好像也是京北逃过来的，咋就在咱西军落地成了文书了呢？”

“你师父我也是京北过来的，以后这种西军自己小家子气的话就别在你师父面前说了。”

范显憨憨一笑，随即接着在黑马上警惕地望着四周。他自然就是当年那个被袭击的村子里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

能留在边境的村子里自然不是些简单村民，都是退下去不愿回乡的军户或者当地彪悍的猎户，只是村子日复一日村子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老，才终于抵御不住北军的袭击。

范显的范据说不是普通的范，是当年那位西北经略范相公的范，只是堂叔侄隔着堂兄弟，已经不知道隔着几千里的亲戚，论起来除却在脸上添些光彩以外没有半分的好处也就再无人提起了。

他的父亲是西军安远城里的老卒，和现任队正张壶人称张老虎那位是过命的交情，于是自然而然张老虎收养了这个十一岁的孩子。

那时的萧逊虽然也才十几岁，但他在此战中救下队正，阵斩一名银牌郎君的战绩却让他彻底融入了安远城这群西军杀才里头。再加上安远城里确实只有萧逊会识文断字，张老虎索性就让萧逊做了范显的师父。

萧逊是建靖三年京北道逃来的难民，年纪虽小却有一手连张老虎也啧啧称奇的好刀法，于是就进了安远城做了一个小小的军卒。

西军虽然彪悍英勇、豪爽不羁声名在外，对外人却没有什么好脸色。除却同这群杀才在战场边疆枪林刀海里滚上一遭，否则就算是清平京里最高贵的相公在他们嘴里也不过是同略识得几个字酸臭不堪的青楼账房一般。

萧逊忽地催马向前又轻轻勒住缰绳，轻轻一拍范显的肩头随即向不远处山坳里一指。

一个极小的黑点在山坳的石头上不算太显眼，范显拍马加速上前查看，萧逊依旧懒懒散散，从袋中再抽出一条晒肉干出来叼着。

萧逊身子下的白马似乎也随主人性子，懒散而优雅地抬起马蹄再精致落下，在雪中留下一个个深坑。

白马臀后品相极差的熊皮随着寒风吹过，没有露出那上佳皮毛才有的漩涡，只是乱糟糟油腻腻血淋淋地微微动了动。

这只黑熊不知什么缘故在山中冬眠被惊醒，在山中乱晃截住两人。冬眠的熊耗费体内的脂肪很是瘦瘪，只是冬眠前在松树上蹭了一身松脂仿佛盔甲，两人猎获这拦路黑熊还是略略废了一些周折。

范显从黑马上下来，下马时不小心踢动了悬在马首上的熊头，他扶着刀柄向前走到那石头附近，仔细检视却忽然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