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酒!”萧逊随即摇摇头,转过身。
“张老虎你他奶奶活够了?胸腹中了北国蛮子一骨朵,老子求爷爷告奶奶给你求药回来还敢喝这玩意?”
张老虎罕见地没有爆出军中粗口回应,只是答道:
“带给你的,当年从州里回来打了两坛子庆旋楼的将军白,最后剩下这一葫芦。”
“那个北军蛮子一锤隔着刀脊还是重的紧,老子夜半时不时还起来咳血,也就你带回来的丹药吃下去才松快些。”
萧逊取出自己的葫芦,将剩下的将军白尽数收归囊中。张老虎接着叹气,将手里的厚重披风丢给萧逊。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老子前两天去平敌城给你看了门亲事,你开春呢就去看看人家闺女,模样也齐整,家里也是咱们厮杀汉出身。取个关西婆娘,家也就该安在关西了。”
萧逊手上不停,脚尖探出勾住披风向上一挑,轻巧转身,披风稳稳当当落在肩上。
萧逊塞上自己的酒葫,递回去那个葫芦,环视了一周。微黄月光下满山雪光如麦面暖融,并不那么完全如清平京中曾经风靡的边塞诗描述的那般凄风苦雪。
萧逊紧了紧披风,草草打了个活结。
“前些日子,范显那小子跟我说,说他死在建靖六年了。他说不要你和我担心,杀够了一百个北国蛮子就找一块豆腐撞死。只要死在河对面呢就算是这辈子活够本了。”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自然是很明显的借人喻己,如果说范显在建靖六年就已经死掉。那么萧逊就死在了更早的建靖二年。
京北东道建靖二年开春大乱,到建靖三年秋萧逊独自一人提着一柄破旧的短刀流落西北,险些在西宁州路旁冻死被张老虎捡回来,将将两年时间,其中艰难困苦不足为外人道。
“你是范显的师父,你没教好他,我当然唯你是问。他说这种胡话,我要打你八十军棍松一松你这小子的皮。”
张老虎摇摇酒葫芦,拔下塞子倒过来发现萧逊没留下哪怕一滴,摇摇头说道:
“死是年轻人说的话,到了我这个年纪,不敢说一个死字,又偏偏日日怕一个死字。每每回首看看身后,哪里敢有这种奢望?”
“今日是过年,不谈这些死啊活啊,只要把年先过好就是了。”
“小显的伤我看过了,只是伤些皮肉,筋骨都无碍,休息些日子就好了。”
张老虎拽过萧逊,走进热气腾腾的餐房。
刘老九带着军卒从后厨里端上来一盘盘菜肴。除去萧逊做的熊掌,山里的獐兔狼鹿,散养的鸡鸭牛羊,藏在地窖里已经有些黄了的菘菜和笋子,都在桌上等着军卒们享用。
张老虎将萧逊向桌前一推按在座位上,随即起身在各桌之间巡回。
萧逊苦笑着掏出腰间刚刚装上的葫芦,又是一口烈酒下怀。
众人欢呼庆贺热闹非凡,整间屋中洋溢跨年的喜悦氛围,唯有张壶和萧逊两人各自为着心事忧愁。
旁边的军卒揽过萧逊,萧逊霎时凛然如临大敌,仿佛对阵北国的蛮子,双目炯炯有神。
……
“六六六,五魁首!”
“七匹马,八张弓啊!”
“喝!”
坐在对面的军卒指着萧逊,举起酒碗踉踉跄跄向前走去意图灌酒,终于支撑不住醉倒下去。
萧逊笑着笑着,忽然也终于支持不住,看着眼前那一摞酒碗晃晃悠悠变成两摞,眼前天旋地转躺倒下去。
“老子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