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记功后勤、讯号事宜上,文书的权力不算小,然而队正才是一队之主,但凡战事战时,队正发话文书便再不容置喙,此时通名时也不必通报萧逊名字,但只通报队正张老虎的名字便好。
“备好六匹马,和两人四日的干粮,一张强弓和两壶雕翎好箭,其余不必多问。”汉子擦去嘴角油渍,扶起行礼的两人。“追兵即将到达,我不能久留,申时三刻起程,另外还请张队正随我前行。”
弓箭骏马等等要求倒还好说,然而要求队正随行就并不是什么合理的要求了。队正和手下的百人队磨合已久,作为一队之主,单独抽出队正战力远远不是少了这一队中最强之人那样简单。指挥不畅不能服众,队中军卒战力几乎便是少了大半,这小城也就算是群龙无首空虚下来。
张壶甫欲发问,那汉子便抬手止住,神色满是无奈。
“我不瞒着张队正,身后追兵正是银牌郎君,至少有三伍之数。”
银牌郎君向来是北国最精锐军伍之一,其中子弟往往是勋贵出生又天赋上佳,故此人数上便不如寻常军卒补充容易,行动也并不如其他军队大队作战,只五人为伍成行。
至少三伍银牌郎君追杀眼前这位汉子,那汉子背上的鹅黄缎子包袱里的事物恐怕有了不得的干系。同时,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只需要队正一人随行了。寻常军卒面对银牌郎君讨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依据小城工事与弓弩,据守反而有益。
几乎片刻之间,张壶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心下已是风起云涌。
萧逊自然也想到这节,只是不禁沉吟。这位汉子居然能在三伍银牌郎君手下逃出生天,那又该是何种人物?
两人出得堂前,萧逊先行回房。
张壶低声将王老三和范显唤来,揽过二人肩膀,低声道:“来人是西宁州军中上官,唤我去要紧公干。”
“范显,先将我的重甲袍带备好,再为我取来两张柘木硬弓,四壶好箭。王老三,你去备好六匹好马,豆子喂饱,不要吝啬用草料。告诉刘老九,备好两人四日的干粮一齐送来,立刻就要。”
“老子走后,城中大小事务归给萧文书处理,不得有异议,清楚没有?”张壶面色严肃,盯着王老三道。“兄弟们但有不服的,就说是老子的号令,谁敢不服,老子公干回来扒了他的皮。”
王老三欲言又止,翕动嘴唇两下却没有声音,终于还是领命下去。
张老虎松开两人,回到房中解开常袍,换上窄袖战袍。
张老虎忽地看见身上一道伤疤,从右腹直至左肩,仿佛狰狞蟒蛇盘在身前,不由得系袍的手放缓下来。这道疤痕正是当年对敌银牌郎君所留,当年他仗着悍勇,拍快马披轻甲冲杀到银牌郎君身前,被银牌郎君一剑狠狠斩下,破开甲胄。随即萧逊一箭发来,银牌郎君不得不收剑回防……
门外范显的敲门声打破了张老虎的思绪,张老虎加速束紧战袍,推开房门,接过范显右手有些吃力抱来的重甲。
甲裙固定在腰间两片分开垂下,一片片鱼鳞而如山纹的甲片交叉排列在其上。
腰间的镶银狮子已旧得不成样子,肩甲的兽头也被时光打磨的暗淡圆润,四只圆滚滚的眼珠漠然盯着外边。
头盔倒不急着戴上,两边的飞鱼纹做了些突起,防止雨水落入眼中,凸纹如两翼张开,防止落雨时水顺着头盔流入目中。
张壶从柜中取出一双崭新的牛皮靴换上,这双靴子本来该是明年开春穿的,脚下这双已是有些将要开裂的样子了。张壶拔出长刀,再次敲击后放到耳侧,听到一声嗡响,终于露出笑容。
张壶收刀入鞘,拍一拍范显的肩膀。
“听你师父的话,老子去几天就回来,知道没有?你个小兔崽子,回来之后刀要是没练好老子我拿鞭子抽你。你师父说了,还有压箱底的三刀没教你,你自己多精进努力。”
张老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左手干净利落提起头盔,右手扶着长刀出门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