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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逊第一次看见西宁州在夜色里的城门穹顶。青黑色的石条如同那些寺庙石柱佛像下青面獠牙的力士,极吃力地背负着城池弯腰而立。
穹顶一点点靠近又一点点远离,城门在身后很是隆重地关上。
一队人马想要在夜里进城是很麻烦的事情,哪怕不过百余人的队伍,又有中道极相公派出的接引,也前前后后花费了半个时辰查验了身份再打开城门引入驻军营地。这样的防备不是简单的官僚主义机械式重复,而是常年战争留下的良好习惯。
萧逊躺在担架上,被那个守城的军卒很粗暴地用火把伸过看清样貌后便简单放过,很是粗俗地没有为萧逊被火燎断的鬓角道歉。
萧逊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盯着那个守城军卒,守城军卒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眼神,自然简单冷笑一声了事。
这次微小的冲突当然不会演变出一些奇妙的后续,萧逊一行人人困马乏,守城军卒也困倦异常。今春依旧寒冷,早春夜冷冽的连闲聊的心思都没有。萧逊躺在担架上虽然不甚劳累,但前些日子赶路的疲乏与身上的伤势毕竟还在。
众多军汉带着萧逊回到城中的营房,另一名微胖的管事来到折淹客三人中,悄声道:“经略相公已经歇息下了,临睡前吩咐我来知会一声,各归营盘便好,折司马此时不便入营,带着萧公子前往经略相公府里住下或者去大帅府歇息皆可。”
白礼瞪大眼睛,看向管事问道:“公子?什么萧公子?”
管事慌张而恭谨的回答道:“自然是经略相公之前吩咐接见的萧逊萧公子。”
“他是什么公子?谁家的公子?”
刘熙城的脸愈发黑了一些,只是在黑夜中却看不出来。
“不知道,经略相公只是吩咐务必保护好萧公子的安全。”
在经略府中当差,最重要的便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这几位常年在经略相公府前往来的人,微胖管事更是早已大致了解了几人的脾性,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是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经略相公所说虽是召见,然而召见一个边城的无名小卒,还又和贪腐案有关,这两位对萧逊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所以现在他们两人有好脸色恐怕不大可能。
微胖管事赔笑退下,自己的使命不过是传话,话传到便是尽职尽责,再多做便是逾越了。接下来的麻烦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不如早些回家去享受老妻知晓他今夜当差特意备下的刀削面。
葱花和牛油才一下锅就噼啪作响,然后一个鸡蛋在灶台边磕开快速冒泡凝固,热水下锅一声脆响后迅速发白。菜刀挥动把面团切成菱形长条下锅,等上片刻就可以出锅,再切上两片酱牛肉。
白礼和刘熙城望着远去的微胖管事,拂去头上的落雪,抖一抖靴上的雪屑。
折淹客预判了他们即将投来的目光,双手一摊,双肩一耸,将双手背在脑后转身离去。虽然现在他的元气已经枯竭要三日之后才勉强能恢复一战之力,但是已经来到西宁州的中心,身边是军营,隔壁是大帅府邸,前方是西宁州府,州府的隔壁是经略相公府。
如果在他从此处的卫队驻地中走回大帅府邸,在数十只眼睛众目睽睽下的空荡大街上还有危险的话……恐怕整个西宁州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