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什么也没有,几样摆设虽然精巧,不过看一会也就腻了。反倒是微雪景致比起那些人工精巧更能消解漫漫长夜。
萧逊将嘴边的那半坛子将军白放下,昨日折淹客前来时自己背上的伤还未曾好完只好看着他饮酒。今日可以饮酒,却没有可以下酒的小菜。
嘶哈一声,萧逊吐出一口热气呵在柱上,手指在细小的水珠或者冰粒里头划动。
书法这种东西,萧逊已经许久没有心情碰过了。除了给范显启蒙的时候认认真真仿照印象里的那些名家法帖写了几个正楷,就再也没有闲心写一手字自娱自乐了。
固然萧逊是安远城文书,可毕竟公文往来和后勤记录是公务,公务以完成为第一要务,除去那些给老母鸡喝海水——闲出蛋来的清平京学士相公,哪里有人在公文里头除整洁辨识以外还要兼顾飘逸稳重,灵动凝实,写一手好字来欣赏?
今日在柱上用手指有感书写一副当年印象里的行帖,实在是许久未有的某种享受。
厢壁间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位微胖的管事带着一位老人走进来,微胖管事陪着笑脸,将双手提溜着的点心匣子外送酒席餐盒以及缠绕绞做一团的金珠轻轻放在桌上,那位老人挑着担子,担子里头是更多的这类物件。
手炉里头的火炭闪烁了一下,使得萧逊惊异的脸仿佛扭曲而阴沉。
“邢管事,你送这些东西来是什么计较?”
微胖管事将小桌从屋中搬出,又将食盒里的酱牛肉与羊汤端起来,恭敬地将一双镶银黑木筷与雕花象牙匙摆在萧逊面前。点心匣子才半开,桂花甜腻的香味就已飘散开来。这时节所有的那些花草早就凋谢,要想还能吃到花香的甜点,非得使用秋时猛火蒸出来的桂花精露不可。而这样的精露,小小一瓶便要二十几两银子。
微胖管事笑道。“今日白昼冒犯了公子的粗鲁军汉,托人给公子送了些礼物来,算是与公子做的赔罪。”
微胖的邢管事始终微微躬身,脸上小心着意陪着笑脸。
萧逊花了极短的时间大致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自己白日里在前厅出去被那群人人自危心中有鬼的将校看见,误以为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公子又或者是中道极经略相公手下新的得力人,今夜回去搜刮了家产试图送钱给自己买一条命出来。
萧逊冷笑一声,将面前的羊汤举起饮下,呼出一口带着羊膻的热气。萧逊不算细却修长的手指挑起一块金锁。随意检视便抛回担中。
微胖的邢管事将点心匣子向前轻轻一推,肥白的手指下就奇迹般地出现几张微黄的房契地契。
“这样的金银自然不能算作好家业,这几个军汉虽然粗鲁,却偶尔也算细心,给公子送了一些房地来,每份在牙行也值个千百两银子。若是有心经营细水长流,每年也有个百数十两的进项。”
萧逊很没有风度地打了一个饱嗝起身,左手剔着牙缝里头顽固的羊肉丝,右手亲密地勾在邢管事宽大的肩头。
“老邢啊老邢,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