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目光一喜,却未曾立即接过,反而看了看宋江波,见其并无异色,这才将目光转向上官瑶环,上官瑶环此刻正是一脸鼓励的神色,孩子这才接过,细细地抿了一口,却是香甜美味,小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可下一刻,却是不曾再吃,转手掏出了一块帕子,包裹好,放进了怀中。
上官瑶环讶异道:“是不好吃吗?”他明明笑的那般开心。
那孩子摇了摇头,目光诚恳,“很好吃,带给妹妹!”
此言一出,倒是叫上官瑶环心又软了几分,目光转向李伏蝉,李伏蝉自然心领神会,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布囊,那里头装的正是他一路的吃食,递了过去,细声道:“那块自己吃,这些带给妹妹!”
谁知,那孩子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稚嫩,却满是认真,“我拿过一块了,已是受之有愧,再拿,便是无礼了!”
上官瑶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孩子年纪尚小,又失右臂,但言语清晰,彬彬有礼,显然是读过书的,于是,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轻声回道:“我叫赵珏。”
“双玉为珏,好名字!”李伏蝉轻声赞叹。
赵珏笑的开朗,“是赵夫子为我取的名字!”
上官瑶环赶紧问道:“可是赵贤赵夫子?”
“正是!”赵珏回道。
“我们正是来找赵夫子的,可否为我们引路?”上官瑶环轻轻问道。
赵珏轻轻摸了摸胸口放好的糕点,点了点头,“自然!”
一路上,看着路途两侧燃起的烟火,上官瑶环忍不住问道:“宁湖百姓,平日里都似这般,大肆祭祀鼍神吗?”
宋江波还未开口,赵珏反而先回道:“这里的河道要动工了,大家怕惹恼了鼍神,故家家都在祭祀。”
李伏蝉眉头皱了皱,问道:“他们这么害怕鼍神吗?”
赵珏并未答话,头低了低,看向自己那空无一物的右臂,长风吹动,衣袖翻飞,此刻,无声胜有声,上官瑶环与李伏蝉静静地看着那飘荡的衣袖,一股说不清的愤怒涌上心头。
上官瑶环轻轻拉起赵珏那空荡的衣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开口,赵珏却是心思澄澈,笑的开朗,“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去赵夫子家吧!”说着,便走到众人前面,那背影,小小的一个,却已然残缺不全,而那开朗的笑容,也深深刺痛了场间三个成年之人,若世事艰难,又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一处竹篱围好的小院子,还没进院,中堂门内便走出一位头发渐白的老人,带着幞头,身着黑色窄领缺胯袍,一身的书卷气,虽已暮色苍苍,却难掩眸中清亮,精神却是好的很。
赵珏看了一眼院内,见到那精神矍铄的老者,目光中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哀伤,忽然转头便跑,上官瑶环怎么唤都不曾回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贤是宁湖有名的乡绅,身负功名,乐善好施,曾是宁湖官学的夫子,可鼍神社兴起,百姓信神奉神,教导圣人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官学反成异端,已然荒废许久,上官瑶环此行的目的,便是希望,请动这位宁湖宿老,重新办理官学,开化百姓,开启民智,从心中破除鬼神,从根本杜绝神社!
就在上官瑶环与李伏蝉见到了赵贤之时,苏无名与卢凌风也正在宁湖城中游走,见到了因交不上香火钱而遭毒打的客栈掌柜,这才又进一步的了解这鼍神社的横行霸道,不仅仅是巧取豪夺,这鼍神社竟还行放债之举,其利息之高,简直与劫掠无异!
苏无名看着被救下的客栈掌柜,忍不住询问起鼍神之事,“老人家,你为何如此畏惧鼍神?”
客栈掌柜忽然神情激动,“如何不畏惧,我可见过鼍神显灵啊!”
“显灵?”卢凌风目露怀疑,满脸写着不信。
掌柜立马拔高了语调,卢凌风那不信任的目光太过明显,“在宁湖,你什么都可以不信,就是不可以不信鼍神,我,不,不仅是我,在宁湖见过鼍神显灵的可不在少数!”
苏无名追问道:“是如何显灵的?可曾见到真身?”
掌柜缓缓解释:“三年前,那一年啊,我生意好,交的香火钱多,没想到上巳节时竟然被幸运地选中了上岛,我与宁湖官员和同样幸运的百姓,一起目睹了鼍神那数丈高的真身啊!那一刻,我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啊!”说到最后,这掌柜手舞足蹈,真是激动异常。
苏无名与卢凌风闻言,俱是眉头紧皱,如此多之人见过所谓的鼍神显灵,这怎么可能,苏无名沉思片刻,仿佛抓到什么盲点,忽然问道:“你们是如何见到那鼍神的,可曾亲眼看清那鼍神长相?”
掌柜一脸嫌弃,道:“那鼍神是随便就能看见的,那当然得隔着帷幔啦!”
苏无名目光忽然一亮,“隔着帷幔!”这一刻,某些想法顿时出现在苏无名的脑海之中,隔着帷幔,那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