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站起身鄙夷地看着她,“我虽然不信你说的半个字,可我相信你这种人最会权衡利弊。以后若是与人谈判,先掂量一下手里的筹码够不够份量。你可别忘了,上官锦鸿还在我军中。如若再耍花招,莫怪我百倍奉还。来人,送客!”
沈秀莲脸白如纸,低着头掩住眼中的不甘和恨意。
谢珩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心思早就随着方才那阵风跑了。他连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换,疾步往主院走去。
一推开房门,酝酿了一夜的馥郁梅香,猝不及防地迎面扑来,让他想起昨夜仿佛偷来的那半个时辰的宁静和温存,衬得他手中的这纸和离书更像个笑话。
她似乎料到他会来,桌上摆好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盏,寒霜也被她支走了。可她一回头,却意外看见他一脸气势汹汹的表情,僵在门口。两个人就这样被裹在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梅香中,面面相觑,仿佛谁先开口就失了先机。
房门半敞着,屋外涌进的寒风吹得他手中的纸簌簌作响。他终于垂下眼,关上房门,板着脸将那张纸放在桌上。
“你若是为了应付沈秀莲才拿出这个东西,现在还有机会把它收回去,就当我从来没见过。对付他们这些小伎俩,我自有办法。”
他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只有笼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
今日办妥所有公事后,他满心欢喜地赶回家,就是想与她推心置腹袒露心迹,一切重新开始。可他万万没料到,迎接他的竟是一纸和离书。
她摇了摇头:“就算没有她,你我迟早也要做个了断。将军现在都知道了,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的阴谋。将军未向陛下告发我娘的身份已是仁至义尽,对我的百般照顾也足以告慰我爹。你已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没有提前和将军商量,自作主张写了这份和离书,有损将军颜面。
可我打听过,休书需要将军亲笔,我只能出此下策。不过将军放心,我除了带走嫁妆,不会动将军府和谢家的一文钱。明日我便可把所有账目交还给张嬷嬷。将军签完字后,便可告知永康侯府开祠堂,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中划掉。”
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把利刃剜他的心。这是他活了二十三年从未感受过的痛。
他手心发凉,自嘲地苦笑:“原来你都算得这么清楚了?如果今日不是沈秀莲突然冲过来,你是不是打算哪日留下这封和离书就不告而别了?”
他说中了她的心事,她自知理亏,沉默地低头,无言以对。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些跟我商量?就算你娘还活着,那又如何?你是师父的女儿,你姓上官,你也是梁国人。为什么你不信我能帮你?”他不打算让她逃过,一边说一边步步紧逼。
她仓惶抬头,看见他薄怒的脸庞,深陷的眼窝中布满血丝,呼出的热气扑到她面上。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