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鲤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忍心说出口。秋暝看着他这般模样，多少也猜测出他想说什么，便接着他的话头，道：“需得鲛珠续命？”

然而鲛珠终究是鲛人的心脏，贸然安置于人类体内，只会引起机体排斥，百害无一利。虽碾成粉末服用亦有功效，但无法完全发挥其作用。

若要完全发挥作用，还需炼化，而炼丹炉置于斋中，这大抵便是药仙让蠃子千里迢迢赶来药仙谷找他的原因。秋暝心中猜想。

阿鲤见秋暝已猜出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除此以外，药成还对蠃子说，要想明珠活命，鲛珠需以归脾汤炼之，萱草根加以辅佐。”

萱草又名忘忧草，有毒，用量恰当可令食用之人忘却往事。加上这归脾汤，可用于心脾气血暗耗，神无所主，意无所藏之证。

秋暝已大致猜到明珠遭遇了什么。

然而尽管得知此番蠃子前来的目的是什么，秋暝依旧无法接受，“你也知道，鲛人虽长寿，但自愈能力全凭借那鲛珠，鲛珠若没了，蠃子可也没了。一命换一命，真的值得吗？”

诊室里一片死寂。安静到能听到屋檐雨珠滴落后砸出水花的声音，能听到天井的雨水潺潺流向屋外的声音，能听到树上不知名的鸟叫声，更能听到一人一妖“砰砰”的心跳声。

窗外一阵冷风吹进室内，激起秋暝一阵战栗，他连忙起身去关窗。站在窗前时，恰好窗外对着河流，可以看到蠃子靠在河边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

身后阿鲤低沉的声音响起：“值不值得，当事人说了才算。我们最多只能算是旁观者，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他们的故事，聆听他们的心情，却依旧无法感同身受。”阿鲤并没有直面秋暝所说的问题，也许他也不清楚。

秋暝把窗关上，转过身靠着窗，也不回去坐着，就这么静静地等阿鲤接着讲。

“在蠃子的意识里，他觉得他能活到现在已经足够了。但明珠不同，他希望明珠能重获新生，满怀希望地继续生活下去。明珠内化鲛珠后，便能够在海里自由呼吸，不会再受到时间的限制。她会和阿绫一起在海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忘记蠃子，忘记周浪，忘记南岛，忘记过去一切不幸的悲痛。她值得更好的未来。”

秋暝对阿鲤的话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也说当事人说了算，那明珠同意吗？以蠃子的命换明珠的命，她若是知道，真的能心安理得地过完一生吗？”

“……不会让明珠知道的，他们会一直瞒着明珠。直至她寿终，都不会知道蠃子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而蠃子，他的灵识会提前依附于鲛珠，随鲛珠一并炼化后，无声守护在明珠身边，如以往一样。”

屋外惊雷轰然响起，原本便覆盖了整片天空的乌云压得更低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明明才巳时，却仿佛已经到了戌时一般。

看来又有一场暴风雨将至，春天的雨水总是来得急去得也急，人还没反应过来，可能雨水“哗啦”一下便倾盆而落，砸得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