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乡里后,那些留在乡里没有上山的妇孺老小得知消息,无不伤心涕零。没有人知道李志才死因,但他们都知道,李志才是为了他们而死的。
不过伤心之余,白事也是得办好的。因为乡里白事办得也算频繁,而大家又都是同族,按理说每一个人的丧礼全乡人都该参加,但长期如此难免耗神费力,所以到了后来,只需要同系参与,循规蹈矩地办完便完事了。
等到李志才采回许多草药,搭配出许多治病的药方,乡里死亡的人是一年比一年少了。毫不夸大地说,李志才是他们整个河坪乡的恩人。
不曾想,李志才竟成了今年第一个办白事的人。
这一次,整个乡的人都来了,自发地、没有任何号召地前来为他哀悼。
整个白事是李志灵负责操办的,李药成守了一夜,不断续着前遗体前摆放的香火。第二日清晨,乡里的神婆赶来,带着哭腔呢喃着李药成听不懂的话语,手中的铃铛时不时摇晃,那些吹唢呐的,打镲的,敲锣的,仿佛是有规律般,隔一段时间演奏一下,声音如悲如鸣,震得李药成心灵颤栗,止不住地悲痛。
等李志才的遗体封存于棺木之中,准备送葬时,李药成凑到李志灵身边,小声道:“大伯,阿爹的遗体是要送到哪去?”
李志灵原本想对六岁的李药成隐瞒这些,毕竟白事还是有些避讳,不好直言。然而此时见李药成认真的模样,李志灵还是不忍心欺瞒,回道:“火化过后会存放到祠堂,那有专门摆放牌位的地方,以后你若想阿爹,便可以到那里去拜拜他。”
“但是阿爹不想到那去,阿爹希望他走后能葬于南山。若有朝一日,南山的瘴气得以根治,他便能亲眼见证。”李药成圆润的脸蛋上尽是严肃的神情,有些违和,李志灵却也十分严肃地对待起来。
“你阿爹他真和你这么说过?”李志灵道。
“嗯,阿爹希望我能够接替他,不仅要上山采药,研究新的药方,还要寻找出这瘴气出现的根源,彻底拔除祸端。阿爹相信会有那一天,所以他才要嘱咐我,请您务必将他葬于南山。”
看着小大人模样的李药成,李志灵叹了口气。看来他这个亲弟弟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怕自己察觉到后便阻止他不再上山,所以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倒是向他最疼爱的孩子托付了重任。
李志灵抚摸着李药成的脑袋,趁着送灵还未开始,便过去与乡里最为年长的太婆商量。
李药成只看到那位太婆先是脸色不好地怒斥了几句什么,却在李志灵的几句安抚之下终于松了口,点了点头,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李志灵回到李药成身边,拉着他走到队伍的前列,这是逝者至亲所处的位置,棺木便跟在他们的身后。李志灵招了招手,棺木一提,唢呐一响,送灵的队伍正式出行。
铜板和冥纸交错着从李志灵的手中洒出,李药成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钱,听着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和奏乐声,忍不住想回过头,再看看承载着他父亲的棺木,却被李志灵宽厚的手掌阻挡了。
他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别回头,往前走。”
鞭炮声太大,李药成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像大伯,又像阿爹。